甘甜的餐券在家里的包里，没有带在身上。
    她和段迎潇交换好联系方式，约定下午课程结束后，直接在烤肉店门口碰面。
    将近七点，夜幕四合，黄昏的光晕洒落汉东随处可见老旧的街道。
    路灯隔很远竖立一盏，街道昏暗，照明依赖于路边各色小店的招牌。
    起风了，段迎潇穿着牛仔夹克，手指猩红一点，站在烤肉店门口等她。
    他面前站着个纤长高挑的女生，将手机横在他面前。段迎潇抄兜懒散地斜睨对方，握着手机的手两秒后伸出去，眼皮无意识地撩起，与站在小街对面的甘甜撞上眼神。
    下一秒，他随手把伸出的手机收回，放进兜里，然后向甘甜的方向指了指。
    女生跟着转头，眼神迷茫。
    “加她吧，美容店的优惠好像女生比较适用？”段迎潇用流利的汉东语拒绝。
    “在耍我吗？”女生愤怒地收回手机，回头看了甘甜一眼，“算了。”
    然后毫不犹豫地走掉了。
    街道很窄，两人的对话完完整整地落入甘甜的耳里，她听得一知半解，不明所以地看向女生远走的背影。
    “说是附近的美容店有促销活动，”段迎潇垂眼看甘甜，出声解释，“大学生兼职要加好友什么的，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走掉了。”
    甘甜笑了下，“是这样啊。”
    段迎潇淡淡挑了下眉，没接话。
    这家店的位置距离学校和甘甜的住处都不远，客人也大多数都是学校的学生。
    餐券的套餐食物是固定的，不用点单，全部上菜后发现份量比想象中多。再来两个人吃，也完全足够。
    段迎潇话不多，承担了大部分的烤肉工作。甘甜几乎没有怎么动手，全程都在吃。
    她尝试帮忙，但被段迎潇制止，“不用，吃就好了。”
    两人来的时间不算早，里头的双人桌都坐满了。位置很靠近门口，每次有人进来，门口都会响起一声“欢迎光临”的自动播报。
    又一声“欢迎光临”后，有人喊出段迎潇的汉东语名字。
    很接近中文发音，甘甜听懂了。
    烤肉店里的气味并不好闻，肥肉滋滋炙烤出的油脂香，废旧的油烟味，酒和汽水，还有不同的人身上散发出的气味，热烘烘地在封闭的店铺里和肉一起被高温烘烤。
    在这些厚重复杂的气味里，甘甜在走近的人身上闻到一股清凉到有些刺鼻的薄荷味。像是新香水开封后喷出的第一下，浓烈、毫不转圜，夹杂浓烈的酒精，在还没有察觉的时候，横冲直撞地扑向你。
    甘甜在气味最浓烈的时候抬头，看到一张惊艳绝伦的脸，和让人难以忽视的金色头发，依然蓬乱、张扬。
    金毛身边还有三个男人，看起来都比他和段迎潇很熟悉，走过来跟段迎潇热情地打招呼。
    四个人挤在拥挤的桌边，金毛站在最边缘，刚好在甘甜的位置旁边。
    他的掌心随意地撑在甘甜身侧的桌子边缘，过分白皙的手指跟甘甜冒着水珠的橘子汽水碰撞出奇异的画面。甘甜目光扫过，觉得眼前的画面像一幅被p的过曝的照片。
    “今晚要晚一点回去吗？”
    金毛一直是这场寒暄的旁观者，直到对话快要结束，才缓慢慵懒地吐字。他的腔调和别人不同，尾音拖得很长。
    甘甜下意识跟随说话声看向他，他也恰好低头，长而卷翘的睫毛垂下，在眼下拓出淡淡的阴影。
    只相交一秒，他收回视线。
    段迎潇回答：“可能会晚一点。”
    金毛好像只是随口一问，没有追问的兴趣。撑在桌子边缘的手挪开，直起上半身，“好的，回见。”
    这一切只是这场晚餐中一个无关紧要的小插曲，甘甜抿了一小口橘子汽水，没有往金毛离开的方向看。
    段迎潇将新烤好的肉放进她的餐盘，“去教务系统看过了吗？”
    用的汉东语。
    甘甜反应了一下，尝试用汉东语回答：“看过了，比我想的要复杂。”
    她露出苦恼的表情，嘴角微微下撇，酒窝消失，“直接用翻译软件翻译出来的语句也非常奇怪，看来我要学的还有很多。”
    段迎潇不意外，“哪里有难度，我帮你看看。”
    甘甜不太好意思：“可能会比较多。”
    “你很赶时间吗？”段迎潇反问她。
    甘甜露出一点羞赧的笑，登陆教务系统后，手机屏幕递给他，“这一句。”
    段迎潇解释：“这里的意思是单周课带part1的东西，双周课去室外实践，要按要求带上摄影设备。”
    烤肉里人太多，隔壁桌一边吃饭一边划拳，声音快要掀翻房顶。
    段迎潇低沉的嗓音被噪音吞没，传不进一桌之隔的甘甜耳朵里。
    “什么？”
    她凑近，炭火的热度又把她赶了回去。
    段迎潇凝神看她，没错过她全部可爱的反应，平直的眉一松，骤然笑开。
    他起身，在甘甜不解的眼神里，坐到甘甜的身边。
    “这样，应该就能听清了。”
    双人座位的沙发椅非常窄，即便段迎潇非常克制地只坐在沙发边缘，大半个身子都在外头，甘甜仍然觉得对方衣服下的皮肤与肌肉在一同向外源源不断地传递热源。
    段迎潇没有半分不自在，兢兢业业地扮演一位讲师的角色。
    他耐心地把页面上每一句稍微复杂一些的句子都念一遍，然后翻译成中文复述给她。
    最后，段迎潇提议：“要不以后我先帮你打印，等你明白之后再自己负责？”
    甘甜考虑两秒，点头，“那我把打印的钱付给你。”
    段迎潇眉往下压，看起来压迫性十足，他出声拒绝：“不用了，我住的地方附近刚好有打印店。如果实在感谢的话，有空再跟我一起吃饭吧。”
    甘甜点头，“好，那下次我请你。”
    时间很晚，甘甜以住的地方很近为由，婉拒段迎潇送她回家，在店门口跟他分开。
    等段迎潇转身离开，甘甜抬腿，往家的方向走去。
    这边不远处就是韩语琴学姐嘴里所说的酒吧街，到处都是人，吵吵嚷嚷。
    甘甜跟着导航拐到安静的小路，路过一处狭窄的小巷时，突然听到女人的说话声。
    甘甜好奇地回头，又看到昏暗灯光下，一颗茂密的金发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