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安侯周岳崇,身着一袭淡紫色长袍,腰间佩戴着金光闪闪的金镶玉带,他重伤初愈,身形虽轻减不少,但步伐依旧稳重有力。
跟在他身旁的夫人蒋莲也身着华丽,翠绿色的裙摆随着她的步伐轻轻摇曳,仿佛春风拂过柳枝,优雅而又端庄。
女儿周若芙则穿着红色的孺裙,头上扎着两个小丸子,戴着粉白珍珠流苏珠花,俏皮可爱又贵气逼人,像个年画娃娃。
他们此行的目的地是镇北将军府,为了感谢将军府小公子前几日的救女之恩,永安侯专程携妻女去前去拜见。
他们被仆人引领至正厅,永安侯周岳崇环顾四周,没能看到他心心念念的身影,显而易见地惆怅失落,身边的夫人蒋莲把他的表情尽收眼底,但仍面无表情,不动声色。
“哼!渣爹没看到心尖尖上的人,如意算盘落空了吧,臭爹爹,贱男人。”小周若芙晃悠着小脑袋,得意洋洋地想着。
将军府的老夫人莫氏已在此等候,她虽然只有四十多岁,但已满头银发,世人皆知,多年前,莫夫人得知自己的夫君战死沙场后,便一夜白头。
莫夫人出身将门,家族世代簪缨,她身姿挺拔,英气逼人,而此时她的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
永安侯夫妇上前,深深一礼,蒋夫人更是眼含热泪,声音哽咽:“小公子救女之恩,我们夫妻二人感激不尽。今日特地前来,就是为了表达我们的谢意。”
莫夫人连忙扶起他们,微笑着说道:“夫人不必如此,当日之事,不过是举手之劳。况且,周小姐吉人只有天相,这也是她自己的机缘。”
“这就是穆北驰的祖母啊,鼎鼎大名的铁娘子莫夫人,前世,楚靖十七年,北方蛮夷图格部从平阳郡入侵中原,为了给援军争取战机,莫夫人率领老弱妇孺在平阳郡拼死抵抗,最后自刎于城楼之上。当年蒋家还曾筹集粮草前去支援,只是走到半路,就收到消息,平阳郡被蛮夷放火屠城,全郡百姓,无一生还。”周若芙想起前世的莫夫人,她们虽未曾见过,但是她的英雄事迹被世人传颂。
小周若芙,整理好衣摆,双膝跪地,庄重地对莫夫人行了大礼,她湿了眼眶,心里默默念道:“夫人,请受小女一拜,夫人英勇无畏,舍身予民,吾辈之楷模,周若芙,敬夫人大义!”
莫夫人看着小女娃娃,绷着小脸,如此庄重行礼,软糯可爱,又憨态可掬。她心里真是喜欢的不得了,也笑得眉眼弯弯。
“七叔,驰儿怎么还没来。”莫夫人转身问管家穆七叔。
穆管家错愕,活了三十多年了,倒是越来越捉摸不透小孩子的心思了,刚刚仆人来报,小少主听说永安侯府来访,一溜烟儿跑了,少主何时变得这般羞赧?
此时,一袭红衣的穆北驰翩翩入场,那鲜艳如火的红衣,仿佛燃烧的烈焰,衣服上绣着精致的金色图案,腰间佩着金镶玉带,上面还挂着压襟玉环,尽显华贵威严。
他的步伐稳健有力,每一步都仿佛在踏着鼓点,节奏感十足。随着他的步伐,红衣随风飘动,宛如一朵盛开的大红花。
随着他的入场,厅堂里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仆人们眼观鼻,鼻观心,低头不语,但是都在内心腹诽:
“少主怎么把参加宫宴的衣裳给穿出来了。”
“少主怎么看起来不太正常,我们将军府都是武将出身,他端什么四方步啊。”
“少主那么小的人儿,带那么大个的玉环!”
穆北驰的侍卫流风把头压的很低,“少主丢脸,尴尬的是他呀,这孩童的审美十足是有点那么些不伦不类,这小鬼头儿硬是要装大人,我也没办法啊,前日还莫名其妙地挨了板子,现在屁股还疼着呢。”
小周若芙看看穆北驰,又看看自己的爹爹永安侯,拧着小眉毛,一脸不可思议:“真是没眼看,穆北驰居然跟我爹的穿着打扮一个样儿。”
莫夫人看到这样的孙儿也是有些错愕,驰儿早慧,有些少年老成,今日确实有点过于成熟了。
她轻声问道:“驰儿,今日何故穿得如此庄重?”
穆北驰瞪大眼睛,不知不觉红了脸,他顿了顿,有些龃龉无措:“驰儿拜见祖母,拜见永安侯、永安候夫人。”
莫夫人微笑着抚摸着孙儿的头,满眼爱怜,心中暗暗感叹:这孩子,还真是人小鬼大。”
永安侯周岳崇走上前,拱手道。“莫夫人,今日拜见,除了感谢救女之恩,还有一事与您相商,周某早就听闻镇北将军府,在京城里成立了慈济院,专门收养战争中的遗孤和流民稚童,近日皇城周边流民、乞丐日益增多,更多稚童流离失所,我心甚忧。我永安侯府,虽非英雄豪杰,但也心怀天下,想为百姓谋一份福祉,我有意出资,为慈济院出一份力,不知夫人意下如何?”
莫夫人听后,眼中闪过一丝赞赏的光芒,她缓缓点头,说道:“周侯爷心怀天下,实乃百姓之福。慈济院正是为了救助那些无家可归的稚童而设,有侯爷的支持,相信我们能够救助更多的孩子。只是,办好慈济院并非易事,正所谓十年树木百年树人,养育那些孩子,需要长久地投入大量的人力物力,并非只能靠一朝一夕的热忱。”
永安侯周岳崇沉吟片刻,说道:“夫人所言极是,周某并非一时兴起,周某饱读圣贤书,这么多年来却一直闲云野鹤,现在想为民出一份力,也不枉圣贤教诲。我会亲自负责筹集善款和物资,同时,我们侯府也会派人,前往慈济院帮忙。”
莫夫人听后,莞尔一笑,神色自若:“周侯爷如此有诚意,我代表慈济院表示衷心的感谢,但此事我还需要回禀我们将军府的老祖宗佘老太君。”
“好,那我便恭候夫人答复。”周岳崇拱手,预带着妻女告辞离去。
而小周若芙,那双眸子弯成了月牙儿,嘴角也漾起甜甜的笑意,她笑呵呵地上前拉住了莫夫人的手。“夫人,你就是说书人口中那巾帼不让须眉的铁娘子吗!夫人好厉害,芙儿好喜欢夫人,夫人可以抱抱芙儿吗?”
二十年前,铁娘子莫春惜在战场上也算威名赫赫,她曾和丈夫穆芝山共同镇守过居庸关,他们并肩作战,共同克敌制胜,无往不利,英雄事迹确实被世人传颂。
此刻,面对小娃娃的崇拜和喜爱,莫夫人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她蹲下身子,温柔地抱起小周若芙,笑道:“小芙儿真乖,真是可人儿。”
小周若芙被抱在怀中,开心得不得了,她的小脸蛋紧紧贴着莫夫人的胸膛,头上的两个小丸子在莫夫人身上不停地蹭啊蹭。
周候爷见状,面色不悦,“芙儿,成何体统。”
莫夫人一脸温和,笑说:“无妨,芙儿甚是可爱,我心欢喜。”
送走了永安侯府一行人,莫夫人便去更衣盥洗,李嬷嬷默默守候在寝房外。她的脸庞布满了岁月的痕迹,一双深邃的眼睛却透露出沉稳与忠诚。
莫夫人轻轻走出寝房,李嬷嬷立刻迎上前去,微微低头,轻声问道:“夫人,今日永安侯来访可有什么蹊跷之处?”莫夫人微微一笑,摇了摇头,示意一切如常。
李嬷嬷转身走向一旁的衣柜,缓缓打开柜门,一股淡淡的樟木香气扑鼻而来。她小心翼翼地挑选出一套睡袍,双手捧着睡袍,轻轻走到莫夫人身边,细心地为夫人更衣。她的手指在夫人的衣带间穿梭,动作轻柔而熟练。
“夫人,您的这颗珠子是哪里来的?”李嬷嬷拿过一颗成色极好的粉白色珍珠。
夫人微微一笑,轻轻拍了拍李嬷嬷的手背:“这是心荷的吧,这是上等的南海珍珠,是胡家派人给心荷送的,许是心荷落在我这里的。”
“夫人,这是从您刚换下的衣服上掉下来的,可今日少夫人并未来给您请安啊。”李嬷嬷一脸沉思状,她向来心细如尘,慧眼如炬,“今日,倒是永安侯府家的小姐在您身上腻歪来着,我看着像是她流苏珠花上的珍珠。”
“永安侯府的大小姐?”莫夫人沉思着,她出身将门,不比寻常富贵人家的娇巧小姐们,她不喜欢穿金戴银,对钗环珠玉什么的也毫无兴趣,还是之前老祖宗提点她,要多关心儿媳心荷,她才多留心了些。胡太傅一直自诩清流,为官清廉、两袖清风,而名贵的南海珍珠千金难求,胡府又是从何处得来的呢?”
莫夫人突然神情紧张,脑海中的迷雾似是散开:“快给我更衣,我们去老祖宗院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