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净峰停下脚步,突然拔剑朝一个方向刺去。
“铮!”
刀剑相交,仅仅发出一声嗡鸣。双方同时认出彼此招数。
“萧兄!”秦净峰道,“你为何在此?”
“该我问你。你不留在城里保护谷九那个废物,来这里干什么?”
秦净峰静默片刻,平静道,“谷兄死了。”
“……凶手是谁?”
“他不愿我为他报仇。”
萧生纨别开目光,一时无言。他随后道:“你来杀安逸之?上官莲叫你来的?”
“莲娘子也死了。”
“……”
秦净峰惊讶于自己的镇定。或许是一路来,泪水早就流干,又或者,他不想在萧生纨面前展露半分脆弱。
耳边只剩呼呼风声,秦净峰等着萧生纨如往常一般口出恶言。
“那走吧。”萧生纨转身抬脚,看向他。
“我们去杀人。”
“好。”秦净峰说,除了这话他想不出别的回答。
“我们去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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莲二一只手软软垂下,算是被废掉了。另一只手捂住伤处,试图阻挡其中潺潺流下的鲜血。
她以剑支撑住身体,强行不让自己倒下。难怪师姐没能脱身,永全子感知敏锐得离谱,对于一击得手的刺客堪称碾压。
即使如此,她至少消耗了永全子的真气。
如果能再来一人……不,事到如今,她怎会还抱有这般懦弱的想法?师姐死了,不会再来帮她。
永全子双手放于背后,以隐藏那微微的颤动。他心道:此女虽远不如我,可若是以命相拼,我讨不了好。
又看莲二武器上隐隐青黑,脸色更加难看。自己内力护体,没留伤口,但再打下去就不一定了。得攻心,令她露出破绽才是。
永全子微笑道:“你可知,上官莲死前,发生了什么嘛?”
莲二一言不发。
永全子扯开嗓子,声音有如恶鬼低语。说她一生都是他人取乐、利用的工具,说她眼中信念破灭,说她自不量力,落得如此结局。
莲二的手止不住颤抖,并非因为恐惧,也不光是愤怒。还有力衰,快要握不住剑。
见此,永全子得意地增加砝码:
“城中,还有谁能支撑大局?秦净峰那个傻子?还是哪个卑贱的奴才?”
“可笑可笑,你抛下战场前来,却是白费力气。不知道你的同门死前,会不会恨你不知去向啊?”
他说出莲二试图忽略的重点。
抛下正面战场前来,就是为了斩下敌方首级,以寻得一线生机。
可实力差距太大,四芳阁、不愿屈服的江湖人,能在魔教手中支撑多久呢?
远处火光依然晃眼,杀声震天,莲二知道那是有人死去的声音。
即便做好觉悟,心中还是不由发痛。
……难道我们生来就该被当做工具利用、玩弄吗?难道无论怎样反抗、怒吼,我们的控诉、不甘、冤屈,都只能化为尘土吗?
“哈哈哈哈!小小奴才,就别想着翻天了!你们本就生得卑贱,死也一样!”
永全子兀自大笑,眼中闪过阴冷的光。尽管莲二拼命掩饰动摇,却逃不过善于玩弄人心的此人。当即运功发力,双拳如闪电直奔莲二命脉。
她知自己躲不过,眼睁睁看着死亡靠近,一切都慢下来,只留满心悔恨。
师姐……师姐,你信错了人,我没有你那么勇敢,也没有你的决心啊。
是死前的走马灯吗?她看见——
看见刀光破开本就腐朽至极的大门,风雪拼命地挤进屋子。
逆着雪光,上官莲持剑而立,长发飞舞,好像神明下凡。
长剑如虹,生生停住魔教护法夺走无数人命的双拳。莲二只觉天旋地转,刹那间以为奇迹再度发生,师姐重回人间。随即便意识到不是。
虽然很像,可——上官莲眉眼间总带着骄傲与不屑,眼前这人却只余冰冷的怒火,如此庞大,令见者心惊。这简直就如同……
“……你到底是谁?”
楚怀寒淡淡地问:
“你是要去支援四芳阁,还是要留在这打听与你无关的江湖秘辛?”
莲二一愣,眼神中的迷茫迅速散去,转而坚定。
深深地朝她行了一礼,道:
“不知前辈名讳,晚辈之前多有冒犯。您的大恩大德,莲二铭记在心。”
说罢头也不回,转身朝火光方向奔去。
永全子没有拦,只是若有所思地打量楚怀寒。
“你是何人?上官莲已死了才对。”
“厉鬼索命,还不赶紧跪地求饶?”
永全子哈哈大笑,声音嘶哑尖锐:
“好大的口气,你易容虽精湛,可惜不怎么识时务。老衲乃欢喜教大自在天座下护法,待降服你,揭下面具,就知道你真实面目啦!”
“到那时……呵呵,老衲等城中人死光,把你和那群奴才绑在一起杀掉。还从未见过,精于易容之人,崩溃起来会是什么样子呢。”
楚怀寒道:“我懒得骂你。只有几句话可说,你给记好,因为这就是你死前的丧钟。”
她抬剑上前,步步坚定,脸上没有丝毫表情,既不憎恶,也不疯狂,只有滔天的怒意,铺天盖地朝永全子扑来。
“你等罪大恶极,今日便是恶贯满盈之时。”
“杀你的不是别人,正是上官莲。她被迫成为你等手中棋子,人生变作你们摧折蹂躏的工具,最终反抗到底,饮恨而亡。”
侧身举剑,其上寒芒锐利,楚怀寒厉声道:
“她的灵魂愤气填胸,怨火燎原,不愿见你等为祸人间、玩弄他人。不闻阎王唤、神鬼勾,三魂出地府,七魄破幽冥,化作恶鬼重回凡尘,前来索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