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七十、蜜饯
作者:千谨na   篱笆院里见南山最新章节     
    这时候,李竹就十分庆幸把后院造了起来,喻霄买来的新板车拆开放在骡厩里的墙边,不用在空地上被风雪侵扰。
    长耳瞪着眼睛看那新“伙伴”,一个车架、两条四个车轱辘、还有几块堆叠在一起的车板。
    它不喜欢这些灰扑扑的东西!都没有它好看!
    喻霄把不知哪个时鲜摊上买来的苹果掏出来,递给李竹。
    李竹还以为这浅红的果子是给长耳带的,徒手掰成两半,喂给它吃。
    喻霄欲言又止,把要伸出的手又缩回去。
    算了,他那儿还有一小筐,都是给李竹吃的,就匀给长耳这一个吧。
    长耳吃着这汁水丰富的果子,十分人性化的弯了弯眼睛,好吃诶!
    骡子绕了几圈,抬头用耳朵蹭了蹭喻霄。
    喻霄伸手摸摸骡子脑袋,又牵起李竹的手,“去吃饭?我都饿了。”
    赶着回来,他就啃了两个硬邦邦的饼子,真要饿的前胸贴后背了。
    李竹把男人拉着的手抽出来,“行,我去杀鱼。”
    喻霄赶紧跟上,这么冷的天,可不敢让李竹碰冷水,杀鱼还是他来吧。
    他还带了治冻疮的膏药回来,是镇上远近闻名的老大夫调制的,这大夫治这些手脚毛病最是厉害。
    想起李竹说起从前年年生冻疮,他的视线落在李竹隐隐发红的耳廓,眉心微微蹙起。
    得让竹儿现在就把膏药擦起来,冻疮真发起来,不是大病却太折磨人。
    冬日里,西山河的鱼滋味好似比春夏时更甜美,喻霄三人各自连吃了两大碗饭,看的李竹也忍不住多吃了半碗。
    用过饭,四人围坐着仰躺捧腹,吃饱了脑中就一片空白,齐齐发着愣。
    雪花簌簌声敲打在窗柩,宽大的土炉里,碎炭细微的燃爆声也随之响起。
    李竹半眯着眼,很快缓过来的喻霄轻手轻脚起身,收拾碗筷去洗碗。
    秋满想起身干活,被喻霄瞪回去。
    春来把哥哥拉回凳子上,傻哥哥,师傅要给李竹姐姐做事表现的时候,凑上去干什么。
    李竹走失的思绪慢慢、慢慢拉回来,这时灶房门窗关上,只后门留了一点缝隙,屋里很是暖和。
    喻霄洗完碗筷,正在煮姜茶。
    刚刚回来那一段路,几人都被吹得鼻头发红,还是喝杯姜茶发发汗罢。
    一人一碗姜茶灌下肚,人清醒,嘴里也清爽。
    白云总是神出鬼没,不知何时就在屋角待着。
    馒头则风风火火,要出门时,就得摇着尾巴四处找关注,又一身白,走在哪儿都存在感十足。
    所以众人一进灶房,跟在身后进来的馒头就被发现,此时也吃饱喝足趴在地上半眯着眼。
    李竹拿了根木棍,百无聊赖的逗狗。
    木棍朝上,小狗馒头的尾巴也朝上;木棍朝下,小狗尾巴也跟着放下。
    原本懒洋洋的馒头起了兴,站起身跟李竹玩,还咧开嘴露出一口白牙,结果把李竹也逗笑。
    喻霄背靠灶台,乐得看一人一狗玩的欢快。
    春来也拿了根木棍,馒头的目光很快跟着转过去。
    秋满又拿了根竹片在削,只偶尔抬头抿出一个浅浅的笑。
    这样难得温馨的时候,喻霄似想起什么,“我出去一趟。”
    李竹抬头,脸上的笑还没落下,“去哪儿?”
    喻霄:“买了点东西,拿来给你。”
    大门微开,李竹窥见飘扬的雪花比雨还落得密集,不禁起身,探手出去。
    一片宽大六角的雪花落在她手上,眨眼的工夫就消散成水花,只留一点湿润在她指尖。
    喻霄回来的很快,进门时先把身上的雪花抖落,在火炉上烘了烘手和袖子,才把怀里的两个小木盒递给李竹。
    李竹揭开颜色深些的木盒盖子,见里头铺满蜜饯。
    她抬眼,“怎么买这么多?”
    喻霄:“过年,多买些,也能摆在正厅待客。”
    李竹好笑的把盖子合回去,“咱家在村里也没什么亲故,谁会来给我们拜年?”
    喻霄把眼神转到低头不语的兄妹俩头顶,没说话。
    李竹冲他使个眼色,什么情况?
    喻霄下巴微扬,示意李竹自己问。
    李竹:“李秋满,李春来。”
    兄妹俩跟着奶奶姓,也姓李。
    被喊大名总有一种震慑力,李竹话音刚落,两个孩子就站起身,站的笔直,头快要低到胸口。
    李竹:“抬头,干什么做这扭捏样?做亏心事了?”
    秋满嗫嚅了两下,没说话。
    春来抬头,掷地有声的答话,“没有!”
    李竹:“那怎么这副样子?你们师傅打人了?”
    秋满也把脑袋抬起来,“师傅没打人。”
    李竹在某些时候是个急性子,平时稳着来不要紧,问话的时候打一棍子放一个屁不行。
    她声音加大,“你们自己说,别问一句答一句的,我真生气了啊?”
    秋满最怕这个,这才把原委道来。
    原来兄妹俩跟着出山,把秋满做的东西都卖完,得了不少钱。
    这时候,秋满就与妹妹商量好,两人自己留了一份钱。
    其他的分成三份,一份给喻霄,一份给李竹,一份买东西带回家,还是给李竹。
    这盒蜜饯,就是他俩送给李竹的。
    另一个木盒里,才是喻霄要送李竹的东西。
    喻霄瞧见两个小徒弟给自己送钱时都气笑了,这叫什么事?
    真要分这么清,他教徒弟不得拿他俩先当下人使个两三年,把学费收回来再教真本事?
    但他没立刻发作,只是绷着脸一日都没跟秋满、春来说话。
    也是相处久了,他渐渐把这两个孩子当成了自家人,这会儿竟觉得心寒。
    你看,掏心掏肺照顾人家,人家还跟你分得清清楚楚,好像不想占便宜似的,能不难受吗?
    李竹此刻面色也不好,但心里又知道,若是自己处在两兄妹这样的境地,只会比他们更小心翼翼,分得更清。
    人不能沉溺在他人对你的帮助里沾沾自喜,好像从此就放下心,再不需要自己操心事情。
    如秋满这般时刻谨记自身来处其实没什么错,但对于纯好心的未婚夫妻二人而言,难免心里会不舒服。
    李竹侧身避开两人,运了几回气,才觉心里顺畅些。
    她想扯个笑脸出来,嘴角却不受她控制,最后只把唇抹平,转身把那装着蜜饯的木盒拿了起来。
    “你们送的蜜饯我收了,家里今年待客就用这个。你们俩,没事儿,慢慢来。”
    慢慢来,人心这东西说不明白。
    有些人像蛇,怎么也捂不热。
    有些人却是冰,总有一天会化。
    李竹拿不准二人到底是什么人,她想,至少她跟喻霄无愧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