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妹妹,你费尽心机,不还是来了我这冷冷清清的碧波院?”
说话的人正是宋泠月。
她面前摆着一副棋盘,上面零零散散落着几许黑白相间的棋子。
说话间素手执棋,看上去倒有股超然物外的飘渺感。
可是一起相处这么多年了,耿妙妙怎么可能不清楚宋泠月的真实面目。
她一点都没有被她的这副作态所迷惑。
甚至还颇为无语地吐槽了一句:“宋姐姐,大冬天的穿这么薄,不怕手上生冻疮啊?”
宋泠月脸色一僵,捏着棋子的手忍不住一缩。
而后面无表情地冷冷道:“那就不劳耿妹妹操心了。”
“有这功夫,”她转过头,眼底含着一丝幸灾乐祸:“耿妹妹还是想想,该怎么得到王爷的几分怜惜吧。”
这句话算是说到耿妙妙心坎上了。
她深知自己这次搬离奉安院,怕是已经惹得王爷不高兴了。
现在又住在了这偏僻又冷清的碧波院。
想见上王爷一面都难。
耿妙妙脸色难堪地坐在那里,不再言语。
宋泠月见状,如同打了胜仗一般,面上不无得意。
书房。
别以为胤禛没去永和宫,就不知道那里发生了什么。
作为雍亲王,孝懿仁皇后的养子,他自有他在宫里的眼线。
“可恶!”
一想到福晋竟然和德妃一起联合起来,故意给念安没脸,胤禛就气得忍不住捶了一下桌子。
就这还不算,竟然还敢……
有那么一瞬间,胤禛眼里甚至闪过一丝杀意。
等他闭了闭眼,复又睁开后,已然恢复了平静。
只是眼底酝酿着的风暴,有越来越大的趋势。
他私心里想着,年节将至,还是少生事端为妙。
也算是给福晋留点面子。
可是没想到,对方竟然毫不收敛!
现在除夕已过,胤禛是一刻也忍不得了。
当即就前往正院。
那气势汹汹的模样,一看就知道来者不善。
福晋原本听了绿萝的禀报,还来不及高兴,就被胤禛迎面而来劈头盖脸的质问,给搞懵了。
“福晋,你知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做什么?!”
胤禛压低了声音,只是语气里的怒火,是怎么都掩饰不住的。
清和一愣,随即反应过来。
立马冷笑着回道:“妾身所作所为皆为雍亲王府。”
只是到底还是没忍住心底的酸涩,带着怨气抱怨了一句:“王爷平日里甚少踏足正院,今日一来就多冲妾身大吼大叫。”
清和抬起头,尖锐发问:“妾身很想知道,王爷究竟有没有,把妾身当成您的发妻看待?”
胤禛沉默了一瞬。
福晋的话确实让他忍不住想要反思自己。
可是等一想到对方做的那些事情后,胤禛心里本就极少的愧疚,愈发淡了。
“福晋,”他嗤笑一声:“你什么时候,也学会用这种手段了?”
清和闻言抿了一下唇。
眼底的懊恼一闪而过。
她原本想着,用话术把王爷的注意力给移开。
如果能引得几分怜惜就更好了。
那么,前尘过往,说不定立时就能一笔勾销了。
自己好歹也能喘息一阵子。
可是没想到,王爷竟然很快就清醒了过来。
这倒显得自己愈发不择手段了。
“妾身不知道王爷在说什么。”
清和索性破罐子破摔,她就不相信,王爷还能知道永和宫里发生的事情。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她摆出一脸被冤枉的隐忍表情,好像自己受了多大委屈似的。
“呵!”
胤禛冷笑,微微俯身,一双凌厉眸子紧盯着清和,一字一顿道:“福晋,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除夕宫宴那天,福晋做了什么,不需要本王再提醒了吧?”
清和心里顿时充满了慌张,只是她表面上依旧镇定。
嘴硬道:“王爷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妾身听不明白。”
“冥顽不灵!”
胤禛气到拂袖。
如同失去理智一般,满脸怒容的来回走动着。
“非要我说的清清楚楚,把最后一点遮羞布扯下来才行吗?!”
清和咬唇,一狠心,“噗通”一下跪在了地上。
“清者自清,妾身没有做过的事情,就绝不会认!”
胤禛气到都发笑了。
“好,好,好!”
一连说了三个好,真火一上来,就把狠意也带出来了。
“福晋还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啊。”
他怒火中烧,一时间竟有些口不择言起来。
“王爷!”
清和显然无法忍受这句话带来的杀伤力,顿时声音尖利地喊了一句。
胤禛也知自己是戳到福晋的痛处了。
但这又何尝不是自己的痛处?
于是揭过这茬儿不提。
“福晋,”胤禛的声音里充满了疲惫,“你就当真,要如此执迷不悟下去吗?”
清和闻言不禁冷笑。
她自己又何尝想这样?
还不都是因为富察氏的存在,已经严重威胁到自己的地位了。
她作为正室嫡妻,维护自己的利益有什么错?!
眼看着事情僵持不下,胤禛也深感无奈。
他能用各种手段叫福晋吃到教训。
但是那又有什么用呢?
福晋礼佛礼的,性子愈发执拗了。
怕只怕到时候,只是表面上装乖卖巧,私底下反而变本加厉了。
“富察氏与你无冤无仇,你又何必紧紧相逼呢?”
胤禛满是痛心地说道。
他实在不想见到,福晋因为这而愈发疯魔。
更不愿意看见,在自己护不住的角落里,念安受到了什么伤害。
清和跪坐在自己小腿上,闻言幽幽地说道:
“富察氏不顾雍亲王府的名声,私自出府,”她字字句句都在控诉:“王爷难不成,连这也要包庇吗?”
“福晋!”
胤禛厉声喝止。
满脸冷呵,“祸从口出的道理,你应该很明白吧?”
清和苦笑了一下。
自己这是被威胁了吗?
“为了富察氏,爷连最看重的规矩体统,”她一字一顿道:“都不顾了吗?”
胤禛只觉得,福晋越发不可理喻了。
“清和。”
他许久没有叫过自己的闺名了。
清和听见后,怔愣了好一会儿,满脸恍然。
好像以前,哪怕她和王爷不是两心相知,但至少也相敬如宾。
所以,足足近二十年的相伴,总归是有些感情在的吧。
可是接下来的话,却让她如坠冰渊。
“我以为,弘昀的病逝,能让你有所收敛。”
胤禛话里的痛心与失望,根本毫不掩饰。
明明只是一件再小不过的事了,偏偏就要死揪着不放。
“王爷,您对我,总是这样苛刻,”清和眼中含泪,脆弱质问道:“您一点就不体谅妾身的难处吗?”
胤禛只觉得,福晋现在愈发难以沟通了。
他转过身,咬牙一字一句道:“这世上,谁人不苦。”
“只是一味沉溺于苦海中,而不自渡,谁也帮不了你!”
临踏出门前,胤禛留下一句:“清和,人的心只有一颗,没法不偏的。”
关于正院这场史无前例的争吵,府里的人就算是不清楚,但是也能察觉到几分不对劲。
毕竟,谁让王爷黑着一张脸,怒气冲冲的从正院离开了呢。
念安自然也不会例外。
相反,她知道的内情,恰好要比其他人,多了那么一点点而已。
“主子,您手腕上的伤,真的不用再上药了吗?”
春秋满心担忧地温度,一边说还一边看向念安手腕处。
那里有一道明显的红痕。
在如雪色肌肤的映衬下,显得愈发狰狞。
秋嬷嬷初见时,眼泪都差点掉下来。
慌里慌张的就要去拿玉颜膏,嘴里不住的心疼道:“格格哎,您这是怎么回事啊?”
“疼不疼?老奴这就去请府医过来。”
说着就要出去。
还是念安给春秋使了个眼色,拉住了秋嬷嬷,她才作罢。
只是嘴里疼惜的话语一直没停过。
“格格呀,您身娇肉贵的,怎么能受伤呢?”
秋嬷嬷自责到整个人都低落下去了。
“都是老奴不,没有看顾好您。”
念安听得,只觉得心软又心酸。
“好啦,一点小伤而已,”她故作坚强,摆出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再说了,又和嬷嬷没什么关系。”
秋嬷嬷只苦着一张脸摇头叹息。
“还是让老奴去问府医拿些药膏吧?”
视线一落在念安手上,就跟被抽了一巴掌似的,脸皮子都皱成一块了。
“不用了。”
念安坚持己见,就连玉颜膏也不让春秋拿来用。
她可是睚眦必报的。
德妃竟然敢让自己受伤,想必一定做好了被报复回去的准备。
况且,这伤也不能白受不是?
是以,当从宫里出来的那个晚上,胤禛想要留宿,却被念安找了个借口给赶走了。
他多聪明的一个人啊。
当即就察觉出里面有猫腻。
于是又夜半三更的,去夜探闺房了。
然后,就发现了念安手腕上的伤痕。
胤禛当时一股怒火直上心头。
如果不是顾忌着是在荣安院里,怕搅了念安歇息。
恐怕当场就要发作了。
看着睡梦中都还皱着眉头,一看就睡不安稳的念安,胤禛轻手轻脚替她掖了掖被角。
而后,就出去审问其他人去了。
也因此,从春秋口中得知了不甚详细的事情经过。
好个乌拉那拉氏!
好个永和宫!
她们是非要和自己过不去是吗?
胤禛怒到极点,反而冷静了下来。
打蛇打七寸,总得让人一次就长记性。
好叫她们明白,有些人,是不能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