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早就来了,是不是?”
“先离开。”
他看了一眼地上的尸体,视线随即停留在她沾了血的袖子上,沉声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周菱顺着他视线,落在点点血迹上,于是她脆声说:“无事,我见怪不怪...........。”
谢逸二话没说,伸手将她的手掌握住。
周菱手被他牢牢拉住,宽阔的手掌全是温热触感,她也反手十指相扣,再收紧。
谢逸身躯一颤,但很快反应过来,将她拉着往外走。
“好。”
她看了一眼地上的尸体,经过上一次的刺杀的事情她没再问地上的人该怎么处理,顺着力道跟上前面的男人。
走出门,她使力将谢逸拉在一边,“你就这样大摇大摆的走,没问题吗?”
小玉她们是流放来的罪犯,那谢逸呢————
这里不是南村,这是在临安,有罪犯的地方,看管的人也很多,还有任知县,太医院的太医,这些人可不是南村村民那么好糊弄,要是他的身份圆不过去,如今又杀了人,自己岂不是要连累他。
谢逸看出她的想法,“我答应过你,这些事情我会处理好,以后不会让你担惊受怕。”
他说完,脚上的步子快了些,直到将她带到一个房间,“去洗洗吧,先换身衣服,都给你准备好了。”
周菱其实想说这点血迹真的没什么,可是看见谢逸凝重的神色,还是进了屋。
刚踏进去,周菱看见屋中的景象瞬间愣神。
一个浴桶还冒着热气,旁边还有一套崭新的棉衣,如今这地方百姓都被困在鼠疫上,就算目前稍许控制住了些,可到底城中还是一片萧条。
她前几天忙起来,就连在灵泉水中都是快速洗完,有多久没好好泡过澡休息了。
此刻,她顿感浑身疲惫上涌,愈发酸软无力。
周菱摸着棉衣,就听见门口的谢逸低声道:“你先泡在水中好好休息一下,什么都别想,也别管,我就在外面等你。”
“好。”
门外的人没再说话了,屋内的人亦没开口。
沉默片刻,周菱又才听到他说。
“这衣服是新的,我前些日子无意中救了一个人,刚好他是在临安城做衣服的,想来应该是合身的。”
周菱没迟疑,三下五除二就已经将衣服褪下,这段时间她没一日敢松懈,有时半夜刚躺在床上就有人喊自己,梦中都是在不停的抽血,验血,输液,更改方子,记录患者的每一个疗程的症状。
在热气的熏蒸下,她才发觉自己眼睛格外酸涩。
半靠在桶边,从来这异世后,画像一幕幕闪过,最终汇聚在一个人身上。
谢逸。
其他从脑海中闪过,唯有他停留下来。
门口的人听到水声,抿紧的薄唇微微扯出一个弧度。
原来爹说的话是对的,生命中有那么一个人出现,会让你觉得天下事再大,也不过如此,有她在,万事皆可平。
“阿菱,上次在船上我只说了一半,还有一半没有对你提及,两年前,陇西一役,因布防图泄露,两军对垒,敌方能清楚摸清我方的布阵和士兵部署强弱所在,晋国的士兵损伤惨重。
晋国前来督军的太子也被破城而来的敌军射杀,我父母,和几个叔叔为城中百姓战死在最后一刻,等我夺下敌城后回去支援之,已经来不及。”
周菱闭眼静静地听着,后面的事情其实他不说自己也能猜出来,这么好的机会能将他们谢家彻底抹去,没理由不火上浇油。
“然后呢?”
外面的人苦笑一声,捶地的声音响起后,又过了很久,“然后,圣上将太子的死归咎在我们谢家身上,说我父母是害怕朝廷降罪,才双双自杀,
至于我,战役之时不听主帅命令,强行带军去围剿敌营,有通敌之嫌,谢家女眷被悉数流放岭南,飞羽军夺去一切称号俸禄,以后也不得再上战场。”
“可你也攻了敌方的城,朝廷有什么说法吗?”
有失有守,就算抵不了过,但多少能弥补点,谢家应当不至于沦落至此啊,圣上想做什么,总得顾及点天下人的悠悠之口吧。
“我们损失了皇太子,又丢了城,还死了无数将领,那座城,收与失,又有什么可比性。”
周菱记忆中,谢家就是因为通敌而被褫夺封号,至于细节好像百姓并不在意,只知道他们打败了仗,便应该受此唾弃。
“然后呢?”周菱再次问道。
“我原本是想偷偷跑来京都,给圣上说明事情的来龙去脉,好洗清我谢家的冤屈。”
他轻笑出声,“等我到了京都的时候才发现,我自己的舅舅竟然将我送进了牢狱,.............。”
谢逸将他是在京都大牢里面是怎么被自己的舅舅‘屈打成招’的经过慢慢地说了出来,时间过得太久,以为有些事情已经淡忘,可真到翻开伤口的时候,里面依旧是血淋淋的。
周菱快速起身,穿上他准备的那身衣服。
随后她找了个凳子坐下,用干毛巾随意擦着头发。
外面的人听到屋里的动静,轻声敲门,“你好了吗?”
周菱看了眼门口,“洗好了,进来吧。”
谢逸进来,正好看见这一幕,他犹豫半刻,走上前拿过她手上的帕子。
“我来帮你。”
“嗯。”周菱将手上帕子递给他,黑长直的头发在他古铜色的手中来回穿梭。
舒服的力道,周菱半靠在他身上,微微将眼睛闭上。
“这几日你累了,好好休息会。”
闻言,周菱缓缓睁开,看着镜子中的男人,此刻正小心翼翼地擦拭着头发,原本冷硬锋利的眉眼中也尽是心疼。
周菱又看了几眼,这男人也没多久不见,青茬已经浮现在轮廓分明的下巴上,“所以,你打算怎么做?”
“来临安,接走我谢家的人,然后去京都,既然他们不听谢家之人的解释,那我便亲自让那些人露出马脚,让全天下的人看看究竟是何人在背后使阴招。”
谢逸边擦头发,像是在说着寻常人户的家长里短。
声音不大,可话中的声音却是不容质疑。
周菱似乎想到自己来的用处。
“周菱,周菱。”
她愣是之时,任季声就已经在院外不远处,这声呼喊也打破了屋中的沉闷气氛。
“快,你先躲一躲,这是朝廷官员,现在他解决鼠疫,临安大大小小的官员都拜服得很,你赶紧的.”
周菱站起身,将他往里屋里面推了推,男人就是纹丝未动。
“你快啊。”周菱焦急地说道地抬眸,撞上那双漆黑的眸子。
她杏眸中全是焦急,而对上的眸子却是意味深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