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气氛瞬间安静得诡异,顾长念的脸色也难看了起来。
徐改之用手肘拐了那弟子一下,赔笑道:“池雨师妹说得也有道理,咱们今夜就地休息吧。”
看着天玄山弟子敢怒不敢言的样子,顾长念艰难地叹了口气,说:“我去请示师父。”
顾长念一直知道,外界有他与自家师父的流言蜚语,而鹤卿也的确是对他心怀不轨。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即使徐改之帮他转圜,他若真不去,反倒是又一次坐实了外人的猜想。
所以百般无奈之下,顾长念还是跟脚上拖了十几个秤砣般,主动来找鹤卿了。
树下,那个新入门的小师弟陆离,正盘腿靠在树根上,拿着鹤卿的拂尘把玩,见顾长念过来,友好的歪头一笑。
顾长念瞥见他手里的拂尘,眸光微动——
这拂尘是鹤卿的法器,名为“曳影”,从不离身。
现在,竟拿给陆离当玩物?
顾长念定了定心神,双手抱拳正要向鹤卿行礼。
刚一张嘴还未出声,陆离就说:“师父在打坐,你有事吗?”
他笑得很温和,眼神很真诚,语气也很轻柔,可不知怎么的,这话顾长念听着,莫名有种陆离把他当外人的错觉。
顾长念欲言又止,抬头看向树上的鹤卿。
这几日,只要是在野外休整,鹤卿就决计是不会待在平地的,总是找个高处坐着。
从前,她从未有过这种习惯。
更让顾长念感到奇怪的,是往常不管鹤卿在打坐还是已经入定,只要他近身,鹤卿立马就能感知到。
但眼下他都站了好一会儿了,鹤卿仍旧没反应。
是故意的吗?顾长念想。
陆离笑吟吟地看着他,说:“你有事,可以先同我说,稍后我帮你转告给师父。”
首次,顾长念认真地打量起了陆离。
不管怎么看,陆离都没有一点恶意,然则他说出的话,偏偏让顾长念听得极为不舒服,不由得,产生了些许的逆反心理。
顾长念道:“小师弟入门半个月,虽功法未有精进,与师父的关系倒是日益亲厚。”
陆离听罢轻笑一声,搂住了拂尘:“是啊,我天资差,总学不会,还好师父不嫌弃我,对我悉心指导。”
“……”顾长念眉心微蹙:这小子,是在跟他炫耀?
陆离望着顾长念那明显不悦的神情,脸上笑意渐深。
他不紧不慢地站起来,仰头对树上的鹤卿唤道:“师父,师兄好似有很重要的事要说,连我都不能告知呢。”
很快,树上便传来鹤卿懒洋洋地应声:“嗯。”
顾长念过来的时候,鹤卿就已经知道了,“坐树上观”了半天,吃瓜吃得可香。
鹤卿心想:这少年可以啊,茶是茶了点,但非常符合她的心意。
毕竟她就是想让顾长念了解,她如今对他没有那种心思,陆离这样一搅和,倒是意外地成了助攻。
鹤卿看也不看顾长念,半眯着眼眸望天道:“何事?”
顾长念甩开心头的烦闷,拱手道:“师父,夜已深,天玄山弟子在前方发现一处村寨,是否要前往休整,请师父指示。”
鹤卿听罢不加思考的摆了摆手:“你们先行一步,我随后就来。”
“……”顾长念迟滞了一瞬。
他已经做好鹤卿会抓住机会同他拉扯一番的准备,不想这样轻松就得到了答复,竟让他有种不上不下之感。
走出老远了,顾长念无意识地回头一看,正瞧见陆离仰头笑着对鹤卿说着什么。
而树上的鹤卿,则是微微侧头,面容平和的听着,一师一徒的相处看起来很正常。
但顾长念看得分明,鹤卿的眼中,弥漫着丝丝笑意。
这种不带任何肮脏念头的笑眼,他此前从未在鹤卿身上见过……
莫名的,顾长念心口发堵,呼吸顿感不畅。
※
眼看着队伍走远了,鹤卿才无奈地叹了口气——
她最终没有先行回山,是因为顾长念的态度过于坚决。
为了不再次成为男女主感情发展的绊脚石,鹤卿只能是等着顾长念与其他受伤的天玄山弟子伤好后,一同启程了。
鹤卿知道这回山的途中会一波三折,男女主的感情就是在这一段时期突飞猛进的。
但即便她将自己“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给足了顾长念和花池雨的相处空间,这村寨,始终还是躲不开。
这个副本对于这些年轻的仙门弟子而言,很有些难度,导致伤亡惨重。
也是由于命悬一线,顾长念与花池雨会在此互许同生共死的诺言。
如此重要节点,鹤卿要是在场,还如何进行的下去?
这么多仙门弟子当着她的面遇难,她若仍不出手,只怕都不用等顾长念修成大佬找她麻烦,其他几大仙门就要来讨伐她了。
思来想去,鹤卿只能是让他们先行一步,自己再有多慢能多慢的过去救人。
陆离在树下仰着头注视着鹤卿,见她不知在想什么,脸上一阵阴一阵晴,便问:“师父,你不想去村寨吗?”
鹤卿回过神来,垂首看向树下的陆离,一时感慨:该说不说,这少年察言观色的技能点真是点满了。
鹤卿没有回答,只温吞道:“你总针对他,当心将来遭报复。”
小说里,所有心慈手软的剧情都给了花池雨,而有仇必报的环节,都是顾长念。
鹤卿虽不反感陆离的茶里茶气,可也不好叫他被顾长念记恨。
然而陆离听了,只是当她在心疼爱徒,抚着曳影的麈尾轻缓地说:“师父不喜欢他,我便也不喜欢他。”
让陆离意外的是,鹤卿并未对此反驳,反而是沉吟道:“表面关系还是要搞好的,别做得太明显。待之后我再收几个师妹师弟回来,他也就不重要了。”
“……”陆离闻言微微一怔——
她还要再收徒?
在破除瑶光派自开宗时起的门规后,她竟还要再收徒?
收徒,不是她刺激顾长念的手段么?
陆离心头疑窦丛生,面上却不表,只乖巧地说:“师父怎么说,我便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