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异能特务科牵头的多部门联合会议历时小半个月,继与会成员含恨错过圣诞狂欢、新年团聚后,总算在一片怨声载道中于今天上午通过扯皮勉强得出没甚大用的共识:全力搜捕暗杀王保罗.魏尔伦。
诶?真的假的?我们搜捕暗杀王?!
保罗.魏尔伦并非力量没有脱离人类范围的普通异能者,而是老牌强国都曾青睐有加的超越者,如今因不知名原因叛逃法国,杀害欧洲诸多要员,本来就若有似无的国际共识哪里能约束没有任何顾虑的前任顶级异能谍报员啊!万一大肆搜捕刺激到国际通缉犯某根敏感神经,对方直接发动袭击怎么办?这不纯纯拿底层警员还有民众的命开玩笑吗?!!
御剑怜侍忍无可忍,黑脸跟随检察局局长离开会议室。走廊的空气跟外面比算不得清新,至少对御剑检事来说已经足够冷冽,冷到他可以深吸一口物理冷静,避免自己退一步越想越气、冲回去赏那群异能特务科的白痴一人一拳。
不愧是异能特务科,在让人失望的方面从不让人失望。
去年夏天开始,日本军政高层多人陆续惨死,同时研究员也遭到大量虐杀。因为研究员身份均被政府加密处理,乍看上去只是普通公民,所以起初没人将这些事联系起来,还是检察官带领警察通宵达旦追查案件,才发现遇害高层与那些“普通人”之间居然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或多或少都参与过军方主导的异能人体实验“荒霸吐计划”。众人正要循着这个突破口查下去,异能特务科得到军方暗示强势介入,逼迫调查人员签下最高等级的保密协议,然后仗着有保密协议封口,疯狂往自己身上揽功,获取上层支持,借机抢走该连环杀人案的调查权,甚至一鼓作气推动立法,规定以后所有与异能相关的案件都要交由特务科最后核定。
夺权第一名,干活不太行,案子抢是抢下来了,结果呢?嗯?果然毫无进展!
高层、研究员照样不断遇害,半个月前更是死了一个前首相。说实话,前首相不值钱,这一年里已经死了三个,但为什么最近那个老头会引起前所未有的动荡?原因很简单,老头与支持荒霸吐计划的家伙不属于同一个政党派系。
选票政治说白了就是花钱买吆喝,可当上议员只是政治生涯的开始,连小混混都知道,出来混要有势力,要有背景,否则要当一辈子的小瘪三。不是政见无法得到认可传播这么简单,而是独狼连上桌的机会都没有,保不齐哪天就会成为城门失火结果旱死的那条池鱼,或者别人觥筹交错时菜单上的某碟小菜,再或者,是那头死不瞑目的替罪羊。喜欢香菜的议员同样会站队阻止外来的便宜香菜倾销,保护本土香菜产业,因为给当地夺取到更多利益,他才有机会靠闪转腾挪谋得的资金买入品质更好的香菜,让自己与后代享受更好的生活。反对某项提案可能不是因为正义,支持它也大概率不是出于个人情感的考量,闹得再沸反盈天、冠冕堂皇,也掩盖不了这是一个派系抱团攻击另一个派系的事实。一个人的声音实在太小了,一个人的性命微不足道,不想被忽略,不想成为棋子,想要做出成绩,就必须寻找团队以待来日;别管派系内部能生出多少龃龉,最终彼此都会在日复一日的利益交换中建立牢不可破的纽带。当然,说是这么说,水面不管泛出多大涟漪,只要最底层的水保持稳定,可以在规矩的框架下长久相处下去,大多数小团体就不会穷追猛打逼得对手恼羞成怒把自己的丑事曝出来,平白给人看笑话,毕竟他们谁都不干净。
正是在这种大前提下,以“中庸”为做人准则的前首相在其他派系为荒霸吐计划申请追加资金时没有投反对票,他选择了弃权。若非特务科这段时间承受太多压力,急于证明自己的价值,没有多名特殊异能者一路深挖,大概连死者都想不起自己过去还以这种姿势参加过荒霸吐计划。如果说之前尚有不同派系的高层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调查结果一出,瞬间人人自危。凶手的报复人群扩大了,光是“弃权者死”这一条都不知道会牵连多少人,等这批人死完,凶手的怒火会蔓延到那些阻止但没成功的人身上吗?
不知道。
军方决定拿几十上百个儿童做人体实验,他们计算手里的票可以换取多少利益;实验失败惹来大麻烦,他们谈笑风生嘲笑那群家伙收尾不干净;现在危及性命,他们倒是因为一个模棱两可的“不知道”急了。重重压力下,异能特务科被迫请回专业人士辅助调查。啧,“辅助调查”,多么冠冕堂皇的借口,特务科不可能痛快分出自己抢到的权力。相关资料不给,荒霸吐计划到底是什么死活不松口,只含含糊糊说他们推断凶手可能是法国前异能谍报员暗杀王保罗.魏尔伦,也没有推理依据,异能特务科代表干坐在那里拍桌子催大家想办法赶紧抓住他,呃,或者她,考虑到某些特殊异能,暗杀王也可能是它?
“蠢货!”
一位检察官对战斗匆促收尾很是不满,这种事回去躲在自己办公室骂还有什么意思?他果断选择在会议室门口开麦,继续骂个痛快!
御剑检事的老搭档糸锯刑警亦是愁眉苦脸:“我们能想什么办法的说……”
“是啊!照片没有,性别不清楚,外貌特征不知道,下一个可能的受害者身份不能说,就一个不知道是真是假的凶手姓名,我们去哪里找啊?要不他们先猜猜看人家为什么叫暗杀王?!”
“还‘一周之内必须找到’,【一连串礼貌的东京俚语】,我【东京特色俏皮话】连凶手的行为模式都不知道该怎么抓?脑子进水了吧!”
“吓唬谁啊?摆脸色给谁看啊?我们检察官跟他们【大阪方言】压根不是一个系统!合作这两个字怎么写的没学过吗!”
“哼,我的下属要是敢用这种态度跟愿意合作的证人说话,今年一整年的工资评定都有他们好看的!”
群情激奋,负责接待的异能特务科文员自知理亏,只当没听见,假笑纹丝不动,殷勤带领外援从秘密通道离开。
荒霸吐计划涉及阿尔和中也的身世,御剑怜侍面上不显,实则心急如焚。异能特务科为什么认为是那个欧洲暗杀王杀的人?根据现场照片,凶手手段残忍,明显在发泄恨意,被憎恨的实验相关人员里会包括幸存的实验体吗?御剑办案多年,“当初死的是你不是他就好了”这类杀人借口他也不是没见过。
检察官先生不动声色,随大流简单附和几句领导下属的抱怨,因为这些年愈发内敛的性格,确实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怀疑。男人功成身退,坐上特务科安排的低调轿车,准备离开横滨回去处理这几天因为秘密会议堆积的公务。
“外面这是怎么了,这么吵?”
御剑揉揉太阳穴,皱眉望向不远处的滚滚浓烟。
司机用余光瞥了眼窗外,清清喉咙,尴尬地对外乡人解释:“应该是港口黑手党吧?他们首领昨天晚上突然发狂,杀掉好几个干部后当场自杀,惊动了敌对势力高濑会和gss,三方一直混战到现在……那个,请问御剑主任是要回家休息还是去东京检察总局呢?”
御剑抱起手臂很想说些什么,他知道横滨黑恶势力嚣张,但不知道居然这么嚣张,大白天混战你们都不管的吗?想想横滨的特殊性,他到底没对开车的底层人员说重话,只是靠在椅背上疲惫道:“回检察局。”
“是!那个……”
“嗯?”
“其实我们横滨一般来说还是挺安全的。”
“……说这话的时候,至少要露出值得别人信任的表情,而不是自己都一脸怀疑。”
“呜、对不起!”qaq
“开车吧。”
“是!”
司机小哥羞愧自闭,御剑怜侍合上双眼抓紧时间休息,哪怕不管特务科那个没头没脑的协助搜捕,他回去也还有的忙呢,一切都是因为法律的黑暗时代。
由于成步堂的伪证案以及在职检察官杀人案,物议如沸,大量检察官还有警察顶不住压力选择辞职,留下的人压力陡增,一天之内连上两次法庭然后晚上加班跑案发现场都是常态。御剑曾听代理局长抱怨,如果有幸某天夜晚可以上床睡觉,他第二天准能在枕头上发现大把脱落的头发。好在御剑家没有秃头基因,御剑的头发目前还算茂密。
一路无话,御剑怜侍下车还没走进办公室就遇到一件关系到权贵的案子,受害者家属点名要求他来负责调查。御剑检事升职到主任检察官后依然初心不改,从来不挑送上门的案件。他接受任务,麻利带警察跑完现场,问话证人,抓捕嫌犯,收集物证放回专门的证物室。平安通过证物室大门的时候,御剑暗暗松了一口气。为防范异能者进来做手脚,证物室安装有最高级的异能检测装置,既然没有触发系统,证明异能特务科没有在自己身上做手脚,那今天晚上没有新案件的话可以去看看孩子们,没准阿尔从他“哥哥”那里听到过关于暗杀王的消息。
怎么说呢,御剑瞧不起异能特务科办事能力是真的,认为异能力稀奇古怪、特务科常常搞些不必要的用心险恶也是真的,仔细一点总没错。
案件清晰明了,选定明天开庭,御剑怜侍一边办理手续,一边分神想成步堂追去北海道找美贯的亲生父亲已经好几天了,始终没有进展,看来又将是一次无功而返;还有小家伙们,那么期待圣诞节,结果临到头来矢张放鸽子,其他人全都去不了,昨天的跨年夜也没人陪,一定会觉得寂寞吧?下班记得买点礼物,给孩子们一个惊喜。
与特务科磨嘴皮生生浪费了小半个月的生命,御剑只觉得全身沾染上那群白痴的白痴气息。想想活泼可爱的美贯,想想单纯热情的中也,想想阿尔、哦对,会议中场休息处理公务的时候,他看到了牙琉上交的异能案件调查报告。阿尔作为证人在关键时刻站出来提供线索成功救下受害者,大家长看到报告的那一刻欣慰至极,尽管小朋友半夜跑出去遛螃蟹非常值得一顿教训,不过阿尔果然是个好孩子啊……
主任检察官的愉悦一直持续到下午五点,在这个理论上的下班时间,御剑终于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开始处理公务。钢笔笔帽才刚取下来呢,人情公园派出所的巡警就给他打来了电话。
这是御剑特意拜托的,自己和成步堂都忙,朋友们也没办法时时看顾,那三个孩子再怎样明事理,懂得互相照料,年纪到底是太小了,偏生阿尔、中也的身世又有太多不可说的地方,无法请家政时时照看,那样孩子们也会觉得不自在,巡警在巡逻路过时稍微多注意一下,大家便都能放心。
“非常抱歉,打扰御剑主任了!我看到孩子们抱着小狗和一位外国小哥上楼去了,以防万一想问一下,那是劳德家的亲戚吗?”
狗的问题暂且不谈,劳德家能有什么亲戚!特务科的神神叨叨意外颇有成效,御剑呼吸一滞,立刻联想到那位立场不明的暗杀王,保罗.魏尔伦不就是外国人吗?
“诶,外貌?呃、抱歉我没看清,只记得是白人,个子很高,有一头黑色长发……”
御剑松了口气,靠在椅背上暗笑自己神经过敏,男性少有留长发的,更遑论那种杀手。
“你说什么?哦哦,你看清了啊……报告御剑主任!我搭档说那个男人有一双黄绿色的眼睛!”
陌生人!御剑呼吸一滞,果断丢下钢笔披上外套匆匆离开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