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晓海挣钱咋能交给你呢？我……我……”姜老太余威犹在，黄桂珠心里脏话连片，到底不敢说出口。
“你啥你呀？”姜老太不耐烦地翻个白眼，“再逼逼赖赖，给我到厂里上班去。”
“上班——啥厂啊？！”姜大嫂被这跳脱的话题给弄懵了。
姜晓穗体贴地解释：“卫生用品厂，我刚盘下来的。嫂子，你要是有兴趣，我可以给你开个后门。”
黄桂珠：“我没兴趣！！！”
魔鬼，简直是魔鬼！
太婆婆和小姑子绝对是世界上最恐怖的存在。
姜晓穗微笑：“先把东西放回屋里去吧，妈，我陪你去做饭。”
姜老太心疼：“奶的宝贝孙女哦，这么能挣钱的孩子，到家了也不忘体贴你妈。这才是好孩子呢！咱们老姜家的好孩子！大毛、七斤，你俩瞧见没？要向姑姑学习。”
大毛有气无力地点头。
姜七斤乖巧地应：“知道了，太奶奶。”
姜老太满意地笑：“真乖，七斤，去帮你妈收拾东西吧。晓海媳妇，今天不用你帮忙做饭，便宜你了。明天起再帮忙吧。”
黄桂珠眼前一黑，艰难地回：“恩……”
等母女俩进屋去，姜老爷子才招呼大孙子：“来，晓海，陪爷爷说说话。”
一屋子男人蜂拥而去。
黄桂珠失魂落魄地走进隔间，无神的目光落在狭窄的屋子里，定格在单人床上，手臂脱力，行李袋“砰”得一声砸在地上。
“妈！”姜七斤被吓了一跳，担心地大喊。
“这是啥呀？猪圈吗？？这么小的屋子咋住人呐？！”黄桂珠崩溃了。
哪怕是最艰难的时候，她也没住过这么小的屋子啊！
姜老太听见动静小跑进来，刚好听见她的话，登时不乐意了：“你知道个屁！海市房子有多难找，你知道吗？就这一间屋子，还是晓穗买了工厂以后，让上进和勤劳腾出来的。他们两个大男人都能住，你和七斤咋就不能住了？”
黄桂珠坚决不相信：“这么小的床，两个大男人咋可能睡得下？”
姜老太插腰：“咋不能？一个睡地上不就行了？七斤这么瘦，你俩都睡床上也睡得了。要嫌挤，你就在地上铺被子。”
姜七斤连忙说：“太奶奶，我睡地上吧。”
“那咋行啊？你是个闺女哩，小姑娘要注意身体，地上湿气重，以后肚子要疼的。你妈年轻力壮，没出嫁前还能下地挣满工分呢。她睡地上正合适！”姜老太瞅着七斤，一脸心疼地说。
黄桂珠露出痛苦面具。
死去的回忆突然攻击她。
好在她灵活有智慧，迅速地避开了。
——娘家虽然有错，但也是太穷闹的，现在不都好了吗？
老太婆就是故意折腾她！！
黄桂珠敢怒不敢言。
等姜老太出去，姜七斤悄声安慰母亲：“妈，你别难过了，你睡床，我睡地上。”
姜大嫂看了女儿一眼，委屈道：“你妈以后要被欺负了，这样的日子还多着呢。都怪你爸，好好的非让你们来海市读书。他就是不想让我舒坦……”
说着，就想掉眼泪。
姜七斤手足无措，张张嘴想要解释，却不知道怎么说。她心里觉得爸爸不是这样的，可看见妈妈伤心，又非常非常难过。
“这下好了，你太奶奶把钱收走了，以后妈想给你和你哥买点啥都不成了。我看她是故意的，想把钱都给你小姑。”
姜七斤纳闷：“不会吧……小姑那么有钱，怎么看得上咱们家这点？”
姜大嫂恨铁不成钢地说：“哪有人会嫌弃钱多啊？你太奶奶这人有毛病，重女轻男，最疼你小姑了。她把钱全拿走，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姜七斤听见妈妈的话，眼中闪过难堪，抿抿唇，没有说话。
其实妈妈并没有重男轻女，对哥哥和对她是一样的好，但有些思想和言论总让她不受控制地难过。
譬如她刚刚说的，仿佛重男轻女才是对的，才是正确的道理。
这让姜七斤有苦说不出，只能憋在心里默默消化。
隔间太小，姜大嫂带来的东西堆不下，她试探着把东西放在隔间门口，也就是姜老太的屋里，然后带着七斤到厨房去卖乖。
“妈、晓穗，做这么些菜啊？我来吧？妈，以后有我就成，您歇歇吧。”
宋幼珊哪里不知道这个儿媳妇，轻轻扫了她一眼，说：“你们刚来，先坐下歇歇。七斤，桌上有新鲜的菱角，早上刚煮的，你剥来吃。”
姜七斤乖巧地喊：“谢谢奶奶。”
宋幼珊脸上露出笑意，疼爱地看着她：“长高了，也瘦了，听你爸说，你学习不错。读书重要，身体也重要，平时是不是吃得少了？”
“没有啊……”姜七斤睁大眼，懵懂地回答。
宋幼珊眼中浮起一丝怀念：“你小时候白白胖胖的，生下来就有七斤，所以你姑姑给你取了这个小名。一眨眼都这么大啦，小囡抽条了。”
姜晓穗安慰她：“妈，青春期是要清瘦些，我那时候也是一样。幸好初中离咱家不远，午饭和晚饭你们给送到学校里去，让七斤吃得好一点。”
姜七斤莫名惶恐：“不用了，姑姑。我在学校里吃就行，大家都是一样的……”
与众不同，会让她觉得怪怪的。
之前因为爸爸有钱，她被人围观过好一阵子，后来因为她不爱出风头，那些异样的目光才渐渐散了。
姜晓穗笑道：“别担心，你上的是附属初中，家长都住附近，给孩子送饭的人不止咱一家。况且咱们现在在海市，这边的人比乡下更关心孩子成绩，送饭是常事，你慢慢就习惯了。”
姜七斤还是觉得别扭。
黄桂珠在一旁听了半天，忽然推了她一把：“七斤，还不快谢谢你奶奶和姑姑，她们是最疼你的。你好好念书，以后也考个好大学，孝敬你奶奶和姑姑。”
姜七斤头皮发麻，捏着菱角试图开口。
姜晓穗皱了皱眉。
宋幼珊不温不火地瞥了黄桂珠一眼，对姜七斤说：“小囡去找妹妹玩吧，厨房里热，别站在这儿。”
姜七斤松口气，逃似地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