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已近深秋,山上的枫叶已经渐渐地开始变色了。
虽然还没有全部变红,但也已经变成了浅黄和金黄,反而比一色青山更多了浓厚的秋意。
眼前一湖的秋水澄澈碧绿,泛着盈盈波光。
湖岸边还有些残荷留在那里,它们早已失去了翠绿的颜色,变成了干枯的深褐色。
冷溶月看到,不禁想到了唐朝诗人李义山的那首诗——
《宿骆氏亭寄怀崔雍崔兖》
竹坞无尘水槛清,相思迢递隔重城。秋阴不散霜飞晚,留得枯荷听雨声。
最后那句“留得枯荷听雨声”最是有味道。
不过,这句诗被清朝的那位家曹雪芹改动了一个字,变成了“留得残荷听雨声”,似乎读来音调更加抑扬优美,也更加有韵味了!
只不知今夜能否下一场淅沥细雨,也好让自己体会一下那首诗中的意境。
不过转念间,冷溶月又想,还是算了。
雨还是以后再下吧,诗的意境也等以后再去体会好了。
接下来,连续几日最好都是好天气,她还要出门查访去呢!
老夫人看到宝贝外孙女站在湖边,对着一片残荷出神,便停住脚步笑道:“月儿,你不累吗?,还有精神欣赏这水中的残荷啊?”
“正是呢,外婆,荷花盛开,荷叶翠绿时,一眼望去,自是美轮美奂的!
可残荷也有残荷的美,不是吗?”冷溶月笑着走过来,挽住老夫人的胳膊,说道。
老夫人握住冷溶月的小手,也看向那大片的残荷,“嗯,还真是呢!
在夏日里,一池青碧,花开嫣然时自然是美的;
可如今看着,却是另有一番萧瑟凄凉的美!
就如同一个人,有初生时的稚嫩,有年少时的精彩,可也难逃垂垂老矣的晚景凄凉!”
说着,老夫人还轻轻叹息一声。
“才不是呢,外婆!
只能说,人生的每个阶段有每个阶段不同的精彩!”
就比如夏日荷花,有诗人赞曰: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
而到了深秋,花褪叶枯,也会有诗人在绵绵秋雨中写下‘留得残荷听雨声’的诗句。
外婆,您说那种意境是不是也很美?”
老夫人听了,想了想,笑着点了点头,“嗯,是很美,月儿说得有道理。
哦,月儿啊,你说的这两位诗人都是哪朝哪代的?
是哪一国的人?
他们姓甚名谁?
外婆怎么从来没听过这两首诗呀?”
“呃……呵呵……”冷溶月尴尬地笑了笑,“外婆,月儿……忘了!
读到这两首诗的时候,好像还是在月儿小时候。
当时只是记住了这诗句,并没有领会诗中的意境。
还是后来长大了,再面对着月华轩中的荷花盛放又凋零,眼看着夏日的荷花与秋天的残叶;
还有,在难以入眠的秋夜里,听着绵绵秋雨落在枯残荷叶上的声音,才又想到了那两首诗。
似乎是……长大了,才真正读懂了这两句诗。”
“确实是这样。”一旁的大夫人也走过来接口说道:“同一首诗,同一幅画,看在不同的年纪、不同的心境、不同的人眼里,就会有不同的感受。”
“大舅母说得正是呢?”冷溶月点头。
“我倒是没有想到什么写荷花或是写枯叶的诗,也没想着等一场绵绵秋雨;
不过呢,面对此情此景,我也想起了一句诗!”二夫人说着,还学着书生样子摇头晃脑起来。
“哎呦,我倒不知,你一个打铁的居然也能绣花了!”老夫人一句打趣的话,逗笑了大夫人和冷溶月。
二夫人不依了,“娘,您怎么能把媳妇说成是打铁匠呢?
媳妇儿也是会绣花、会赋诗的淑女呀!”说罢,还特意摆出一副委委屈屈的小女儿模样。
大夫人和冷溶月见了,都掩嘴儿偷笑。
“是吗?”老夫人斜觑了二夫人一眼,笑着说道:“那好,那我们就来听听,你这位淑女此时此刻想到了怎样的绝妙诗句吧!”
“我和月儿也洗耳恭听!”大夫人拉着冷溶月凑趣儿。
冷溶月也小鸡啄米一般地连连点头,两只大眼睛还一眨一眨地忽闪着,表示自己也很期待。
二夫人看着婆母,大嫂和月儿的眼睛都盯着自己,于是,嗽了嗽嗓子,双手背后,摇头晃脑地开始咏诵:“酒困路长惟欲睡,日高人渴漫思茶。”
二夫人吟罢诗句,老夫人、大夫人和冷溶月全都看着二夫人,片刻后,“哈哈哈……哈哈哈……”全都笑个不停!
“我还以为弟妹你能吟咏出何等的奇词妙句呢,原来你是渴了、累了,想喝茶,想睡觉啊!哈哈哈哈……”大夫人指着二夫人掩唇笑道。
老夫人一手揽着冷溶月,一只手指点着二夫人,忍不住也笑了。
冷溶月则是依偎在老夫人的怀里,咯咯咯地笑出了声。
二夫人可不笑,依旧板着脸儿,一本正经地说道:“我这句诗才是最应景儿的。
如今可都过了正午了,咱们赶了一路,又渴又累还又饿,还是先喝上一杯茶,再祭了五脏庙,然后,咱们再对着远处的青山和近处的碧水大发诗兴吧!”
听了二夫人的话,几人纷纷点头,一边说笑着,离开了湖边,朝着庭院里面走去。
一路上,依旧笑声不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