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这墙板要倒,兰芝站在炕上,一扬手,抓住墙的顶端,把墙板扶正。这一顿折腾,正屋的人都起来了,本来他们也都没睡觉。
黎振洲揉了揉眼睛,“四哥,你不是入洞房呢吗?怎么拆了墙啊!”
黎振海如果不是手扶着墙板,非把老五打残不可。新婚之夜,墙板塌了,这传出去得成什么呀!
黎母很镇定,拿着蜡烛,到抽屉里找到锤子,还有钉子。她让春艳举着蜡烛,振海和兰芝扶着墙板,叮叮当当,一会功夫,蔡玉霖把墙板加固弄好了!
振海的朋友想来闹洞房,被黎母拒绝了,怕外村来的媳妇生气。这群半大小子哪能忍得住,趁着天黑,埋伏在柴火垛旁边,远远地看着振海家的窗户。
只见他家一会熄灯,一会点灯。透过窗户纸,人影晃动,还有人说话,似乎是墙倒了!
带头的是赵雅芳的弟弟赵二,跟着他的有二虎子的弟弟李三,还有吴四喜的弟弟吴五。这三个小伙子看得津津有味。
赵二“就听说有人入洞房炕塌的,没听说过墙倒塌的,这功夫太厉害了!”
李三和吴五忍住笑,“你可别出去造谣,明天和黎家老五打听一下再看看,要是被振海知道,不得打断你的腿!”
“他敢?他现在连金学文都害怕,平时沉着脸故作深沉,你看今天乐的,抬头纹都出来了!”
兰芝站在炕上扶着墙板,总觉得窗户外面有人影晃动。
等到墙板修理好,正屋的人躺下准备睡觉,金兰芝也坐在炕上,她小声对振海说,“院子里好像有人影在晃动!”
振海把脸贴在窗户纸上,向外看,柴火垛那似乎有人。
“我出去看看!”振海跳下炕,打开里屋的门,路过正屋,再打开门,到了厨房,之后才到屋子的正门。平时不觉得这么出门有什么不妥,如今黑灯瞎火的,这么一路走来,脚步声感觉老大了,估计把正屋的人也吵醒了。
振海轻轻打开房门,开了一条缝,他侧身低头出来,猫着腰顺着墙根往柴火垛那边走,发现三个人哆哆嗦嗦、鬼鬼祟祟地在那唠嗑。
“谁在那呢!”振海低声问道。
三个人吓得差点尿了裤子,“啊,振海,我们路过这尿个尿,马上走!”
三个人哪里敢停留,这大冬天的,脚都冻麻了,看到振海如凶神恶煞的看着他们,跑就一个字,片刻不想停留。
振海回到屋里,金兰芝已经钻进自己的被窝,兰芝的被子是那床坐福的被子,自己从娘家带来的,深粉色凤凰花纹的被面,兰芝把被子盖到脖,整个脸和粉粉的。
振海心跳有些加速,他轻轻脱掉自己棉袄和棉裤,摆放在兰芝的衣服旁边,两摞棉袄和棉裤叠放整齐,并排放置。
他穿着一身红色的秋衣秋裤钻进自己的被子,蓝色凤凰被面,正是吴老太太帮忙定制的那床。他躺平,拉着被子往身上盖,学着兰芝的样子,也想露个头,全身都盖起来。被子拉上来,盖到脖子这,为什么脚凉凉的?居然脚脖子露在了外面!
兰芝斜着眼睛看他,看他在那拉着被子来回拽,一会盖上头,一会露出脚。
“你的被子似乎不够长?短了一尺吧!”兰芝小声说。
振海的脑袋嗡的一声,这也太丢人了,结婚喜被短一尺,听起来也不吉利啊!被面是自己和妈妈一起买的,量尺的时候他看到了啊,为什么做出来被子是短的。
兰芝看到他窘迫的样子,心里闪过心疼。没爹的家庭,做被子都会被人坑一道,真的挺可怜。
振海不知道兰芝所想,怕他觉得自己对婚礼的敷衍,连连给她道歉。
兰芝悄声说,“我的被子大,可以换给你!”说完脸红彤彤的。
“谢谢你!我背过脸,肯定不偷看你!”振海把自己被子推到兰芝旁边,自己侧身看着墙。
兰芝快速把他的被子拉走,将自己盖严实,同时将自己的被子推到他这边。
“可以转头了!”
振海转过来,把兰芝的被子盖在自己身上,被子上有淡淡的清香,不同于清洗被子的皂香。他感到有些热,但是不敢踢被子,怕媳妇嫌弃自己不礼貌。
兰芝看到她乖乖的睡觉,自己的心踏实了许多。
结婚当晚不造次的丈夫,培养一段感情再亲密,这样媳妇不至于被婆婆嫌弃。
邻居家闺女,去年正月结婚,腊月就生孩子,婆婆横挑鼻子竖挑眼,话里话外都是媳妇勾引儿子,妖里妖气,不是个正经人。
累了一天,兰芝沉沉睡去,看到她睡着,振海才敢翻了个身,抱着被子,看着媳妇。
悄悄在额头亲了一口,这个吻很轻,很软。兰芝在梦里似乎感觉到,也似乎没有感觉到。
正屋的黎母,久久没有入睡,看着那面自己抢修过的墙板,内心悲伤。儿子的新婚夜,被一个墙板给打扰了,不知道第二天媳妇起来要不要闹。
听着里屋没有半点动静,似乎是睡着了。黎母想,这个媳妇是个庄重的,新婚之后,还是让小两口分家另过吧,这么多人挤在一起诸多的不便。
分家之后还要给他们盖房,老二结婚的房子是柏树活着时候给张罗的,老三的房子部队给安排,老四这房子能不能盖起来呢?
看着身边打着呼噜的小五振洲,老儿子留在身边养老就行了,这几个大的,该放手还得放手啊!
熬到深夜,黎母才勉强睡着。凌晨三点,她猛然醒来,这是多年养成的早起习惯。
她又换上了自己常穿的黑褂子,54岁的她,头发乌黑,脸上也没有皱纹,如果打扮起来,是个十足的美人。
自从柏树去世,她觉得自己半截人生也入土了,从不打扮,前几年睡觉都不脱衣服。一会这个孩子喝水,那个孩子尿尿,折腾完这几个孩子,院子里的鸡鸭鹅狗也都起来了!
如今孩子们都大了,老四都结婚了,她松弛了许多。
穿好衣服,黎母在炕上又躺了一会,3点半,她轻轻推开门准备去做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