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你不是已经……”崔希丝连退两步，抱着法杖，感觉身体发凉。
    “已经死了？哈哈哈……确实是死了，但我不甘心啊！他们诬陷我是魔女，把我放逐到这种险恶的地方，像野狗一样活着长达10年！这10年我每天都记着，我受到的所有苦难都是应他们而起，迟早要报复回去的！竟然他们诬陷我是女巫，我就当女巫给他们看！”
    格蕾放声大笑，声音尖锐刺耳、表情恣意、身体筛糠似的抖个不停，就像是疯魔了一样。
    “不…你不是我奶奶。你只是个被黑暗感染的怪物，我早该想到的，你的尸体离黑森林这么近，怎么可能不被扭曲。”
    “真的是这样吗？”格蕾狠厉的笑声戛然而止，转而认真地说：“你真的确定这不是我本来的想法？我可是觉得现在思考很清晰。你不如打开我的日记，，看看我到底是怎样的人。”
    一本大书钻出背包，逐页打开。
    里面记载的格蕾偏执，粗鲁，暴躁，曾经当过城市大人物手底下的清理者，也为了实验诅咒无辜的人，更为了钱去偷过、抢过。
    所以当有人诬陷她是魔女的时候，才会被这么多人恶意揣测。
    她的确不是什么好人。
    这些事实，不经美化地就记载在她的日记里，以最鲜血淋漓的一面展露出来。
    崔希丝其实什么都知道，这日记就放在她的床头。
    但她不想承认，那个被称呼为魔女的人太陌生。
    “奶奶，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崔希丝仍旧不可置信地问。
    格蕾收拢了触手，就像掉进了碾碎机，身体又被拉进去不少。
    “应该是你为什么会在这。我10年前路过就发现这个地方，与鬼影村的人达成协议，并且布下诅咒。从今以后我得到触手中的力量，他们逃脱被诅咒的命运。”
    “10年前……怪不得你总是半夜出去，怪不得你会和鬼影村妥协，原来都是规划好了的么。”
    崔希丝想到这里，忍不住再劝：“可这是黑暗扭曲的力量，接触过的人无一不变成了疯子，没人可以幸免。”
    “疯子？”格蕾嘲讽一笑：“为了复仇就算疯狂也无所谓。”
    她眼中流出癫狂，细小的触手钻进皮肤之下，像蚯蚓一样乱窜。
    “我出生就是贱民，刚能动就要干活，靠着卑躬屈膝给大法师做仆人暗中学习魔法，12岁赌上攒的所有钱去学院学习。但天赋低下，又长时间营养不良，哪怕再怎么样努力这辈子也突破不了20级。”
    “我不甘心啊，在那个有钱人的学校我受尽屈辱，老师不看好我，父母不支持我，同学瞧不起我，到头来竟然就这么个结局？”
    “我不甘心，我不甘心！所以我设计出诅咒女巫这条晋升路线，哪怕诅咒别人、哪怕被别人诅咒，我也要继续前进！”
    “可学校的老头说我入魔过深，竟然直接把我驱逐出去。没有办法，我只能流浪到别的国家，为了攒钱研究，为了生活下去我什么也能干。哪怕是这样，最后竟然因为区区谣言导致被流放？”
    “你觉得我这样的人会害怕疯狂么？”
    格蕾发出乌鸦一般的叫声，直接发动攻击。
    她诅咒更加狠辣、致命，直接溶解了伊德罗的护罩，泼到地上发出“嗤嗤”的腐蚀声。
    若非崔希丝躲的够快，她现在已经是一摊肉泥了。
    “我知道你一直想复仇，但仇恨只会伤害更多的人，就像…我。”崔希丝拄着法杖，艰难应对，同时不忘攻击触手，企图把她亲爱的奶奶夺回来。
    可她的攻击落在像大树似的触手根本没用。
    格蕾看着此时顽强拼搏的崔希丝，也不由得有些触动。
    “乖孙女…我怎么忘了，我怎么忘了？”格蕾抱着脑袋，停下攻击，口中不断呢喃着什么。
    “啊啊！”
    几秒后，细小的触手继续深入，从腰部蔓延到脑袋上，她皮肤下如同有蜈蚣在爬，发出痛苦的惨叫。
    崔希丝犹豫着要不要上去帮忙，后者又发出尖锐的叫声。
    格蕾的脑袋猛然抬起，她的手脚法杖已经彻底被拖进触手，动弹不得。
    她的表情从痛苦迷茫转为激动，大叫着说：
    “对呀，对呀！你也加入我的复仇大军就好了！你也恨吧，从小被村子抛弃，只能跟我到这种危险的地方，过着茹毛饮血的生活，你也恨吧！但你很弱小，就连黑河也过不去。但是别怕，乖孙女，到奶奶这里来，我会给予你力量，会给你复仇的机会。”
    若有若无的触须从她嘴里伸出来，格蕾的语气也变得温柔：“过来呀崔希丝，我是奶奶啊。我们一起出去，到外面的世界，去能吃饱饭的地方。过来呀……”
    崔希丝呜咽着，眼前模糊起来。
    因为她知道，格蕾彻底没救了。要是平时的她，根本不可能让自己最爱的孙女接触扭曲的力量。
    现在的她，已经成为黑暗生物中的一员，依靠本能散播扭曲。
    看似清醒了，实际上彻底疯了。
    一颗颗珍珠似的泪水落下，里面闪耀着过往的记忆。
    “小女孩，你也无家可归么？呵呵，想活命的就跟上来，这里晚上可不止有狼。”
    “你怎么这么蠢，当个助手都当不好，下次再出问题，你就没饭吃！”
    “哟，你竟然也有法师的天赋……挺能干的……喂，这可不是在夸你，笑什么！”
    “可恶可恶可恶可恶！教堂那帮后娘养的，以后男的阳＊、女的＊求不满……没什么，你回自己的房间去！”
    “没想到我竟然也沦落到要逃跑到这种地方！等着，我会回去的。”
    “崔希丝，你要好好学，以后我们一起杀回去！”
    “咳咳…这座小屋就是立身之本了……再做坚固点吧。”
    “活蛆村、沼泽…黑油地沟、上吊森林……你一定要把这些危险的地方全部记在心里，听见没有？牢牢的。”
    “咳咳咳……没想到我也会因为后遗症而死么？”
    “崔希丝啊，不要哭，在这个堕落的地方，眼泪只会让人觉得你软弱，你要更加努力地活下去。”
    “未来的路，我已经写在日记里了。你要吸取教训，别像我一样，死的像条阴沟里的老鼠。”
    “一定要离开这个地方，但别为了我去报仇，那是我们之间的恩怨，你要……你要过好自己的生活……”
    可惜这泪水落进深潭湖里面，没有溅起一丝水花就沉到了没有光线的深渊。
    “奶奶，你被污染了。”
    “都说了我本来就是这种人，你……”
    格蕾忽然抬起法杖召唤出魔力屏障挡住眼前破碎的地诅咒。
    崔希丝拿着法杖，擦干泪水，如同立于狂风中的一根野草。
    弱小，却坚韧。
    “就让我来送你安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