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席后,窦锦昭依旧是众人议论的热点。
她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岿然不动,偶尔动两筷子,有人和她说话,她也很有礼貌地答上两句,笑意不达眼底,温和而又疏离。
倒是陆长渊,立功回京,皇帝大宴接风,风光无比。
不少人攀附上来,他手上没有离过酒杯,不管是谁向他敬酒,他都来者不拒,至少也要沾一沾唇瓣,贤雅有礼。
官眷这边先散,窦锦昭送皇后回宫。
她身体不好,这些年一直病病弱弱,歪在步撵上,“你们今日怎么没有一块儿进宫,长渊惹你生气了?”
“没有。”
窦锦昭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前面一个问题,今天如果不是皇后提起,她都不知道陆长渊回京已经三天了。
“当初,你们成亲的时候,正好西凉犯边,也是情况紧急,皇上下了旨意,他顾不上你,连夜去了边疆。这次回来,我让他好好补偿你。”
窦锦昭哭笑不得,“皇后娘娘这话要是传出去,昭昭还要不要名声了?国公爷为朝廷社稷征战沙场,昭昭便是再不懂事也不会在这事上和国公爷使小性儿。”
“长渊今天带进宫的那女子,听说是窦家二姑娘,你的双胞胎妹妹?”
皇后的语气里有责备的意思,窦锦昭听出来了,她沉默了一会儿,将心头的怨气暂且按下,道,“是!臣妇今天在宫宴上失礼了。”
“长渊固然有做的不对的地方,但体面不能丢,更何况都是你窦家的姑娘,闹成这样成何体统?长渊的名声还要不要?夫妻一体,本宫知道你是个知书达理的,这样的事,往后不能再有了。”
“是!”窦锦昭闭了闭眼。
皇后摆摆手,命管事姑姑亲自送她出宫门。
右银台门前,陆长渊的身形在灯光下格外挺拔,他走过来向管事姑姑道谢,目光轻而缓地落在窦锦昭的脸上,“走了,该回去了!”
他的声音柔和,语气寻常而平静,就好似无数个从前,她从皇后宫里出来,他在这里等她,再把她送回家。
马车行驶在宽阔的路面上,陆长渊没有骑马,和窦锦昭分别坐在马车的两边,中间还能坐下两个大胖子。
一个脸朝东,一个脸朝西,整整一刻钟,两人都没有说话。
“我在渭州的时候遇到了妙锦,正好我要回京,就一路护送她回来了。”陆长渊的声音打破了车厢里令人沉闷的死寂。
窦锦昭只撩起眼皮子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又别开了脸,气氛变得微妙。
陆长渊清了清嗓子,耐着性子,“这一年,家里如何?”
“都好!”
窦锦昭缓缓朝后靠去,闭上了眼睛,一副不想再搭理人的模样。
婆母那边每个月都会给他写信,府里的事,事无巨细都有人定时向他汇报,她一个月出了几次门,每次去见了什么人,做了什么事,他都应当知道,何必问这些。
陆长渊的目光在她脸上做了短暂停留,也别开了,他安静了一会儿,大约是耐心没了,声音也有些冷淡,“你是气我今天带了妙锦进宫,又把姑母赐下的东西给了她吗?”
终于来了!
窦锦昭嘲讽道,“国公爷是打算纳她为妾呢,还是打算让我这个做姐姐的,把正室夫人的位置让给她?”
他回来,并没有让人提前报信,整个国公府怕是只有她一个人不知道他的归期,回来了,整个都城的人都知道,也只有她这个堂而皇之的定国公夫人不知道自己的夫君回来了。
他还带回来了自己的姨妹。
陆长渊对她的反应有几分意外,“锦昭,这样的话说出去十分不妥当,妙锦是你的妹妹,你连自己妹妹的名声都不顾及?她这次被人绑架到渭州应是吃了不少苦,若有时间,你还是回娘家去看看她。”
绑架?窦妙锦分明是与人私奔出了都城,往渭州是为了去西凉。她为什么这个时候回来了?
窦锦昭气得整个人都在颤抖,前世今生,窦妙锦在与陆长渊苟且的时候,两个人有没有想到过她这个姐姐?
她本就生的十分明艳,此时脸色苍白,欲哭不哭的模样,惹得人怜惜。
陆长渊也收敛了一下脾气,“不过是一顶鸳帐,平日里姑母赏赐给你的东西还少吗?况且,这次我抓获两个西凉奸细,得了五百匹西凉种马,其中有妙锦的功劳,我才带她进了宫。”
窦锦昭知道,勾引窦妙锦私奔的人是西凉王世子,按照前世的走向,窦妙锦应当跟这个人回了西凉,而不是利用陆长渊反杀王世子一把。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窦锦昭直直地看着陆长渊,“国公爷三天前就回来了,想必满都城的人都知道了,我今天才知道。
国公爷也知道那是一顶红鸳帐,大婚才会用上的东西。国公爷是打算与二妹妹一块儿用那顶红鸳帐了吗?国公爷是如何打算的?纳妾、还是休妻再娶?和窦家商量好了吗?国公爷可否提前透露一二,好让妾身心里有个准备?”
连声质问,陆长渊皱起长眉,声音也有些淡然,“锦昭,就算我要娶妙锦,也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这满都城里,谁不是三妻四妾?”
窦锦昭闭上眼睛,泪水滚落下来,“陆长渊,你我怎么会走到这一步?”
他们是指腹为婚的姻缘,青梅竹马这么多年,前世他们也曾做过恩爱夫妻,窦妙锦没有回来前,陆长渊对她也十分宠溺。
陆长渊没想到她竟然会哭,一时间,心底软了几分,坐过去一些,抬手为她擦眼泪,“锦昭,你说什么?”
“没什么!”
窦锦昭避开他的手,突然就泄了气,后面一程,两人都没有再开口了。
马车从定国公府角门进去,在垂花门前停下,陆长渊打算送她去后院,见她正眼都不再瞧自己一眼,索性撂开手,去了前院。
窦锦昭见他没有跟来,也松了一口气。
这一世,她不可能会和陆长渊圆房了。
回到院子,她才坐下,秋水便进来了,低声道,“夫人,国公爷回府了,红缨那贱人,不知道从哪里得知了消息,往前院去了。”
红缨是陆长渊的通房,打小就服侍陆长渊,虽然没有抬姨娘,但仗着多年的情分,很有些拿乔。
可想而知,久旱逢甘露,今日夜里,两人战况会有多激烈。
明日一早,只怕整个府里都会传国公爷昨日夜里要了几次水的话。
落霞今日目睹了宫里的一切,知道窦锦昭心情本来就很糟糕了,不屑地道,“管她那些!再怎样,明日一早也是一碗避子汤的事,伺候人的玩意儿,姐姐理她作甚?”
秋水忙扭身,“我这就让人准备避子汤去。”
窦锦昭却拦住了,“不必了。”
“啊?”秋水看不懂了,“夫人的意思,难不成还让那小蹄子怀上庶长子?”
她的话没有说完,夫人和国公爷都还没有圆房呢。
窦锦昭“嗯”了一声,“明日一早让厨房给红缨送一碗乌鸡当归汤去,往后,这府上里谁要是伺候了国公爷,都照这个例,从我的月例里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