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内春色蔓延,室外站着的徐茂和秦长风,二人能清楚听到屋里的动静。
秦长风其实还没有离去。
他不如徐茂经常跟在周浔身边,所以,听到屋里的动静时,他眼睛几乎都瞪大了。
拽着徐茂站到了墙角处,低声与他耳语。
“国公爷这是做什么?演这么大一出戏,就为了和那柳氏女睡觉?”
“国公爷也不缺女人呀,他要是想睡女人,整个京城的美女随便挑,怎么偏偏就非那柳氏女不可?”
秦长风挤眉弄眼的,足以彰显,他有多么的不敢置信。
曾经一门心思搞权谋的男人,如今醉倒女人乡,动用了百般手段,那女子还是一个阶下囚,是重犯?
国公爷的口味,未免太重了吧。
“她不是柳氏女,你当初也抓错人了。”
“她不是柳氏女?”
秦长风疑惑的反问。
看到徐茂淡定的点头,秦长风却不淡定。
“不可能!她不是柳氏女,那谁是柳氏女?当日在建州的湖上,我亲自拦截了那艘船,还砍了柳毅一个女儿的头。”
“你说她不是柳氏女,那她是谁?”
徐茂恨不得一巴掌,拍在秦长风的脑门上,这个莽夫,做事就是不靠谱!
“她姓顾,名叫顾盏瓷,是顾朔的亲妹妹。”
秦长风心里的担忧,终于散去了。
不管是柳毅的女儿,还是顾朔的妹妹,不都是和柳家沾边嘛!
徐茂先前说的话,把他吓坏了,还以为真的抓错了人。
“管她姓顾还是姓柳,反正不都是阶下囚,国公爷怎么就和她搞在一起?”
徐茂无奈的摇摇头,莽夫就是莽夫,怪不得这么大岁数,身边没个小姑娘喜欢。
秦长风若是能娶到媳妇,那才是奇了怪了。
“你什么意思嘛?徐茂,别以为你天天跟在国公爷身边,你就瞧不起我了,你瞅瞅你那眼神儿!”
秦长风一脸的不服气,他就觉得,徐茂的眼神里都是阴险,看他仿佛在看一个傻子。
“老秦啊,国公爷要是想睡别的女人,早就睡了,这么多年不睡别的女人,不就是没遇到合心意的。”
“眼下逮着一个合心意的,可不得使劲儿往死里睡!”
秦长风突然想明白了什么,他一脸的坏笑,看着徐茂,凑到徐茂耳朵跟前,问了一句:
“哎!你这意思是……国公爷才开荤啊!”
徐茂顿觉头皮一紧。
秦长风可是个大嘴巴的,况且,国公爷如今在国公府,还有结冥婚的妻室,让秦长风这人,往军营里一传……
“想什么呢!国公爷的私事,你也敢私下议论!想掉脑袋是不是?”
秦长风这一想,国公爷平日里的阴沉冷脸,训他如同训孙子一般,他立刻紧闭嘴巴,再也不敢吱声儿了。
“你赶紧回兵马司,杵在这,碍事!”
徐茂催促秦长风离开,眼看这个大老粗走出了院子,周围的邻居百姓纷纷给他开道让路,徐茂也不禁失笑了。
他又瞧了一眼堂屋紧闭的门。
天色还早,国公爷一时半会儿的,肯定不会完事儿,八成得闹到明早了。
徐茂看到老王头,还坐在外面吃席,他心里一动,通过那个老王头,倒是可以打听到赵鹤亭更多的事情。
于是,徐茂走到老王头跟前,和老王头熟稔地聊了起来……
*
顾盏瓷后半夜,人几乎是晕过去了,第二日起床时,全身酸疼得厉害。
她下床时,双腿都在打颤。
缓了好一会儿,才适应了身体的疼痛,抬眼望去,就看到床尾放着一套衣服,还为她准备了新的兜衣亵裤。
顾盏瓷没有太多犹豫,就把衣服穿到了身上。
对着屋里的铜镜照了照,衣服非常合身,完全贴合她的尺寸。
顾盏瓷如今,心里说服了自己。
也越来越能琢磨出,那个男人既强势又霸道,她眼下,只要顺着他的意思就好,不能再惹到他了。
顾盏瓷坐在梳妆镜前,给自己上了一点淡妆,头发还是卷发,梳不了太复杂的发髻,随意带了一枚发饰,将头发拢在脑后。
开门出去,就看到坐在堂屋门前的那个男人。
他正靠在一把摇椅上,一边喝茶,一边翻看着一本兵书,举手投足间,尽带着高冷与矜贵,让旁人不敢轻易亵渎他,也不敢轻易接近他。
但顾盏瓷知道,他这副芝兰玉树的皮囊下,藏着的是无尽的恶劣与狡诈,一不注意,是会被他玩死的。
“周鹤亭。”她走过去,开口道:“你能不能再帮我一个忙?”
周浔的一半身形,沉在冬日的暖阳中,他的睫毛颤了颤,却并没有抬起眼皮,也没有看顾盏瓷一眼,视线依旧落在手里的兵书上。
似乎看的很认真,他骨节修长的手指,捻住一页书,慢条斯理地翻过去。
男人的模样,仿佛完全沉浸在兵书里,全然听不到顾盏瓷讲话。
“周鹤亭?”
顾盏瓷又叫了一声,他却始终不肯应答,甚至连眼皮都不抬一下,完全不搭理她。
脾气再好,也受不了这样的作态。
顾盏瓷望着男人的目光,逐渐带上怒意,她觉得自己被人耍了。
周浔无动于衷的模样,十足让她气愤,可她也不敢发作,只能平心静气的让自己的情绪稳定下来。
“周鹤亭,昨日你帮了我一次,你再帮我一个忙,好不好?”
这件事,只有眼前的男人,才能帮她解决掉,她也找不到旁人能够帮忙了。
周浔终于抬起眼皮,漆黑的眼眸一瞬不瞬地盯着她,开口却是莫名其妙的话:
“你该叫我什么?”
顾盏瓷怔了下,她此时此刻,才意识到男人刚刚为什么不理她。
悄悄揣摩他的脸色,顾盏瓷试探着问:
“鹤亭,我以后还叫你‘鹤亭’行吗?”
周浔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抬望过来的目光凌厉强势,明明是自下而上的视线,却给顾盏瓷一种强烈的压迫感,仿佛无论处于什么样的位置,他永远都是站在高处的人。
“如今叫这个称呼,你不觉得恶心吗?”
周浔承认自己越来越小肚鸡肠,从前,赵鹤亭不在附近,他听着声声“鹤亭”的称呼,心里舒坦。
可现在,隔壁就住着赵鹤亭,他再听到这声名字,他自己也觉得恶心。
在关于顾盏瓷的所有事情上,他就是要跟赵鹤亭比。
赵鹤亭能从她那里得到的所有优待,他全都要,而且还要更多。
顾盏瓷被这个问题,问得有些懵。
但她反应迅速的,明白了周浔的意思。
“夫君。”
这个称呼叫出口,喉咙竟莫名有些发干,脸上似乎也热了起来,顾盏瓷强自镇定地问:
“那我以后叫你‘夫君’,可以吗?”
周浔没说话,但脸色明显缓和了许多。
“不用觉得不习惯,你和我睡在一起,我本来就是你夫君。”
他显然看到她脸红了。
顾盏瓷的心脏仿佛漏了一拍,她赶紧把话题引回正题:
“夫君,你可以帮我办一个新户籍吗?”
“我先前,在外面做了几份工,其中有一份工,是跟着西洋的瓷商做翻译,我会一点西洋文,当时,那个西洋人为我办理了户籍。”
“落在西洋人的商铺名下,可那个西洋人涉嫌走私赃物,被人抓走了,我的那份户籍也不在我手上。”
“夫君,你帮我办一个新户籍吧,我不想成为黑户。”
周浔一时半会儿没开口,他的视线看向了远方的天际,在顾盏瓷等的有些着急的时候,他沙哑的嗓音缓缓传来,却是一句毫不相干的话。
“昨日,我很不高兴。”
男人的语气分明寡淡,顾盏瓷却莫名听出了几分委屈。
仔细回想,她昨日,轻而易举就离这个男人而去。
即便又回来了,也是因为有求于他,顾盏瓷也意识到,她的真心不足够,对这男人处处是利用。
在床上说了一些情话,也是被男人逼着,她才会开口。
顾盏瓷脑海里,灵光一闪。
突然弯腰下去,两条如同藤蔓般的手臂,缠到周浔颈间,她整个人压到他身上,胸口与他紧紧相贴,胸脯被挤得扁扁的。
顾盏瓷仰头,在周浔漂亮的薄唇上,亲了一下,撒娇的语气很是自然,对他说:
“夫君,我知道你对我最好了,我以后一定会让你越来越高兴,你再帮我一次,行不行?”
周浔还握着手里的书,确实被顾盏瓷这猝不及防的动作惊到,他身形微僵,那本兵书,也从他手上掉了下去。
顿了一会儿,他慢慢侧过脸,往她看不到的地方略偏了一点,忽地轻咳出声。
不像是被呛到,更像是被她逗笑了。
顾盏瓷不管他的反应如何,她只知道,眼前人一定有这个能力,帮她再重新办理一个户籍。
毕竟昨日,她听到了。
这人与那位秦将军对峙,话语里说,他认识京兆尹。
想到这里,顾盏瓷也恍然大悟。
难怪先前,几个乞丐的命案,有人都找上门来了,她却毫发无损,原来,都要归功于眼前男人的人脉关系!
“夫君,帮帮我好不好?”
顾盏瓷坐在周浔的怀里,声音柔的能滴出水来。
周浔轻轻的点了头。
顾盏瓷的眉眼间,顿时挂上了笑意,搂着周浔的脖子不撒手,又狠狠的亲了他两口。
仿佛过往的欺骗不存在,顾盏瓷与他,又恢复了最初的依赖……
此时此刻,周浔心里熨帖,也乐于满足顾盏瓷的要求,在院子里,当即叫了一声徐茂。
徐茂来到跟前,“公子,您有何事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