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媛媛,快出来吃饭了。”奶奶将饭菜端上餐桌,同时叫着还在房间里做作业的小姑娘。
孟媛气呼呼地出来,看着满桌色香味俱全的饭菜,嘟起了小嘴,“奶奶你又骗人。”
老人呵呵笑着,为小姑娘添了满满一碗饭,放到小姑娘固定的座位上,“好了,奶奶保证下一次一定等着媛媛,好不好?”
孟媛闻言又马上展颜笑了起来,蹦蹦跳跳地坐上板凳,乖巧地点头,“好,那奶奶下一次不可以骗媛媛了。”
“肯定不会再骗媛媛了。”
老人笑着,可这话,却是所有人都知道是假的。
她怎么忍心让小丫头去帮她,她也不会愿意的。
小丫头啊,只需要好好学习就好了,别的事,都不需要操心。
一切都还有奶奶,只要奶奶还在,都不会让小丫头受委屈,也不会让小丫头干活的。
“奶奶啊,还干的动呢。”老人低声说着,小丫头满心满眼都是面前香喷喷的饭菜,没注意到老人说了什么。
“慢些吃,没人和你抢。”小丫头很喜欢番茄炒蛋,所以老人就把那道菜放到了小丫头的面前,自己则是和着小丫头不喜欢的白菜吃了一碗饭。
饭后,小丫头果断收拾好餐具,拒绝了奶奶的提议,态度十分坚定地接过了洗碗的工作,乐得老人直夸她。
“岚岚啊,我们很好,你不用担心。”老人看了眼孟岚的照片,还是不放心的介入了洗碗的工程。
面前的景象逐渐变得模糊,涟漪泛开,又变回了那面普通的铜镜,孟岚一惊,着急地拍打了几下镜面,泪水早已经决堤,“奶奶,奶奶!”
她看向旁边的叶珈绫,又跪了下去,“求求你,你不是这个世界最强大的魔法师吗?不是拥有开启通往异世界魔法门的能力吗,求求你,送我回家吧,求求你了。”
“奶奶不能没有我,还有妹妹,她们需要我,我求求你,求求你了……”说得急了,孟岚甚至对叶珈绫磕了几个响头。
叶珈绫望着纯白色的天空,强忍着难受和心酸,眼眶湿润,眼部周围通红,脸上的泪痕甚至没时间去擦拭,她听着耳边响起的清脆的响声,已经干涸的泪腺再次决堤。
她缓了许久,才强忍下咽喉处的不适开口,使得她的声音和平常一样,“并非我愿,只是,你在那个世界已经死了。”
孟岚闻言愣住了。
她,已经死了?
只有死去且带有执念的异界游魂才不会被鬼差发现,被秩序天轮锁定并带到这个世界,所以,孟岚已经死了。
孟奶奶接受不了,又深深记得孟岚不喜欢黑白色,所以,她选了张孙女最漂亮的彩色照片挂在墙上,纪念她。
“我,已经死了?”孟岚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突然顿住了,她不再磕头也不再哭诉,就这么呆呆地望着背过身去的叶珈绫。
一滴清泪自她左眼滑落,顺着她的脸颊掉到地上,炸开了个小小的水花,好似也炸开了孟岚脑中那紧锁的记忆之门。
是啊,她已经死了。
“我想起来了。”恒久的寂静过后,孟岚的声音再次响起,好像一缕烟般,寥寥清风就会将其吹散,了无痕迹,“我已经死了。”
那天,她拿到了梦寐以求的大学的录取通知书,正好又是妹妹的生日,奶奶高兴,给了她五十块钱说是让她去买个蛋糕庆祝庆祝。
那是妹妹第一次吃蛋糕,小丫头很高兴,围着她直转圈。
小丫头想要和她一起去,但是被她拒绝了。
小丫头就和奶奶一起在家里等着她,只可惜,在她买好蛋糕回来的路上,距离家就差一个红绿灯的位置,她死了。
死在了路上,死在了绿灯下的人行道上。
那个蛋糕和她一起被撞飞,撒了出来,甚至粘上了她的血液,撞她的是辆价值不菲的豪车,开车的人啐骂了句“晦气”,随后扬长而去。
或许真如叶珈绫所说,她有执念,所以她的灵魂并没有马上消散,她在那个世界飘荡着,成了真正的孤魂野鬼。
她看见了奶奶撕心裂肺的哭喊,看见了妹妹因此而梦魇,看见了老人的头发一夜之间变得更白,后背也变得更加佝偻。
妹妹也不再吵着闹着想吃蛋糕,每当她看见蛋糕的时候都会发生应激反应,从此,蛋糕成了妹妹最讨厌的食物。
因为她的期盼上,染上了她的鲜血。
“我……”
泪好像彻底流干了,孟岚呆呆地保持着跪地的动作,像是木偶机械般艰难地回头看着那个古朴华贵的浮雕铜镜,脑海中回想起了她的死状。
很恐怖,很吓人。
“我,回不去了吗?”她的愿想在这一刻彻底破碎,支撑她活下去的最后的执念在这一刻,消散了。
她已经死了,死了,怎么能够回家呢?
罢了。
“我可以帮你。”叶珈绫深吸一口气,转过身看着孟岚,“我可以为你打开通往异世界的大门,送你回去你的家乡,但是因为你已经死了,所以就算你能够回去也只能以灵魂的方式存在……”
“我愿意!”孟岚急切地点头,她什么话都听不见了,她只能听见那句‘我可以帮你’,“只要我还能回去,我什么都愿意,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无论如何,我都想要回去。”
她活下去的唯一愿望,只是想回家。
“不用着急,既然我已经答应了你,那就一定会做到,但在此之前,你必须知道此法的凶险。”叶珈绫轻轻摩挲着铜镜上的浮雕,眼中意味不明。
“我可以送你回去,但是你只能以灵魂的方式存在,而且当你回去过后你的生命就和你的至亲相连,等到你的至亲离世你也会死。”
“但这一次,你甚至灵魂都无法留下,真正的魂飞魄散,你,还愿意吗?”
“我愿意!”依旧毫不犹豫。
孟岚双手在头顶交叠,随着额头一起,重重磕在地上,这一刻,拜神也好拜欲望也罢,她只知道,她能回去了,回那个真正的家。
“求您,送我回去吧。”
“如你所愿。”叶珈绫闭了闭眼,不再多言。
双手结印,巨大古朴的法阵在脚底亮起,下一秒整个梦境空间狂风大作,纯白色的空间骤然变为黑夜,唯有点点荧光,像是星辰,铜镜慢慢变大,化为了巨大的魔法门。
那面,是孟岚一直牵挂着的——家。
“快去,我最多只能维持半刻钟,半刻钟内你若不能走出这条魔法隧道,你即刻就会灰飞烟灭!”
孟岚看着那边自己期盼了许久的家乡,最后郑重地向叶珈绫道了句谢,终于踏入了那条回家的道路。
半刻钟后,整个隧道连带着这个梦境空间瞬间崩塌,而叶珈绫,也实在支撑不住呕出一口鲜血,随着那空间破裂的碎片一起坠入了无边无际的黑暗深渊。
果然啊,就算借助了法器,以她现在的能力,绕过天道的监视开启通往其他异界的大门,还是太勉强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