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楠跟在商归的身后,这是她第一次走在廷尉府的后院。
她还没怎么打量,见商归已经走远,便小跑地跟随。
她以往怎么没发现,商归的步子这么大,一步可以抵她两三步,她几乎是没走几步就要跑上一会儿。
可她并没叫商归慢一些,而是尽量让自己跟着不会掉队。
商归感受着身后的步伐声,他原本很生气,原本想着等她开口,可她偏偏什么都不说,就是固执地跟着。
他心中叹气,最终还是慢了下来。
两人毫无交流地走在这条石阶,越过一道石桥,穿过一处廊桥,路过一片竹林……
四周仿若寂寥无声,仅有彼此的呼吸声和衣袂飘荡的声音。
商归还以为自己能这般与姜楠走很久,却没料到,没一会儿,他们便到了他们常去的廷尉开审的议事厅堂。
廷尉府的正门大门紧闭,庭卫们隐藏在各处,将这间议事厅堂围得水泄不通。
议事厅堂里的几人见到商归,他们齐齐地双手作揖行礼。
姜楠则是从商归的身后迈了出来,见到里头一地的尸体,不由得后退了一步。
……
厅堂里,站着的是活人。
高萱脖子上和手腕上系着绷带,但能看得出伤得不轻,还在渗血。
宋廿道长和虞敬身上同样都是血,但不知是自己的还是刺客的。
钟治要手里拿着长长的还在滴血的竹签,似乎刚在审讯人。
唯一没有沾血的便是南司礼,她手中拿着册子和毛笔,方才应当是在记录。
她将手中的册子交到商归的手中,“殿下,这些刺客和上次在姜姑娘院子里的刺客是同一批。他们身上,有一样的刺青。”
姜楠好奇地看向商归,“上次?”
她遇到两次刺杀,且都在自己的小院。一次是瞿是非来杀齐慈心,另一次是宫廷政变却被阿潇解决。
宫廷政变那次她昏厥了,醒来之后只有满院的血迹。难不成就是那次?
商归手中拿着案卷,翻了翻。
随后他眉头一皱,“这刺青?”
商归个子很高,姜楠来到他的身边,踮起脚尖,伸长了脖颈,才能看到一点点他手里的东西。
商归叹气,将手往下一放,使得姜楠能轻松一些。
纸张上是纹身的临摹。
“郁金香?不对…”姜楠看得出神,总觉得这玩意是郁金香又不是。
“可以看看实物么?”姜楠向南司礼问起。
南司礼瞧了姜楠一眼,毕竟姜楠没有官身,她似乎没必要听她的命令。
打工不易,做南司礼这种可能是双面间谍、身份不明的打工人更加不易。姜楠体谅地把视线落到了商归和高萱的身上,又问:“诸位,我能看一眼么?”
在这儿官阶最高的是商归,高萱一时间做不了主,她向商归问起:“殿下?”
商归回应道:“与我来吧。”
地上躺着五具东倒西歪的尸体和躺在地上吁吁喘气的四个活人。
商归与姜楠并肩来到一死尸的面前。
看着这些满地的血污。
商归洁癖,因此眉头紧紧地蹙起,而姜楠则是蹲在了这人的面前,问起:“刺青在哪呢?”
钟治要几步而来,用他手中的竹签挑起这人身上的衣服,露出他腹部的纹身。
他与商归成为两种反差,倒是一点也不怕脏,甚至还觉得他们或许会看不清血污下面的刺青,便把袖子一转,用自己衣袖将死尸腹部上的血污擦去。
“这是…罂粟?”看清这个纹身的姜楠忍不住惊呼。
罂粟花和郁金香相似。
姜楠生活的地方禁毒,时常会有一些政府宣传禁毒的海报和画册发到各家。她小时候无聊,没有什么伙伴也没有玩具,便时常在家中看各种免费的宣传画报作为课外读物。
她记得有些画册上细致的教导他人,该怎么区分罂粟花和郁金香。
而小时候的姜楠或许脑子新鲜,看了一眼就记住了。她还以为这辈子或许都不会用到的知识点,竟没想到在架空世界用上了。
“甖粟。”而商归则是在姜楠的身边,轻声说道:“此植物可入药,能止咳、镇痛,‘药人制作’的熏香便是采用这种植物。可为何他们身上会纹这个?有什么特别?”
“这东西也能上瘾,想来‘神仙膏’的原材料就是这玩意。”姜楠不安地回答。
“姑娘怎么会知道?”在一旁的钟治要谨慎问起。
姜楠反应过来,她舔了舔唇,一时间忘了小心谨慎,怎么就这样毫无顾忌的说了出来,“呃…”
该用怎样的借口好呢……
“我与她说的。”商归或许猜到和姜楠自己的世界有关,便为她解围。
罢了,他寻着一处太师椅坐下。姜楠忙跟了过去,往他背后一站。
钟治要见此,便也没说什么。
然而还不等在场的众人继续,从外又走来了拄着盲杖的温穗衣。
姜楠总会心软,比如此刻,亦是她上前扶过,将温穗衣搀扶进来,引着她落座之后,转身见这里的众人已然各司其位。
高萱去到了高处的案桌前,虞敬和宋廿站在她的两侧。
南司礼坐在一旁继续书写什么,钟治要则是从腰间抽出一柄细长的竹签,垂眸就像是看待杂碎一般,看着脚下匍匐在地的刺客。
姜楠环顾了一圈,气氛压抑紧张,空气中又浓郁着深深的血腥味。
她立马又回到商归的身后站着。
商归侧目看了她一眼,随后将手一挥,示意他们继续。
……
继续什么,自然是继续审问。
活着的刺客手脚被绑,下颚被卸掉,他们做不到自杀,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钟治要露出可怖的笑容,从他们中间挑选下一个审问的对象。
他们们瑟瑟发抖。
钟治要就似恶鬼一般,来到一人的面前,蹲下身,说道:
“现在,轮到你了。”
“你是打算说呢,还是打算被我折磨致死?”
姜楠这才看明白了,原来地上的五具尸体,都是被活生生的折磨而死。
还活着的四人只是没轮到而已。
他们眼睁睁地看着同伴一个个受尽折磨,想呼喊呼不出来,想要求死又求死不能。
…这是一种,比肉体折磨更加残酷和没有人道的审讯方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