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声声听到陆沉渊说出这样妥协的话,第一反应是吃惊。
她都做好了陆沉渊拒绝她的准备,没想到他竟然这么容易就妥协了。
弄得她有点不知所措起来。
宋声声啊了声,“你…你没骗我吗?”
陆沉渊也不知道自己怎么能说出口这种话,这种天大的事情,性质如此恶劣,他竟然都想着帮她隐瞒,他觉得自己也疯了!
陆沉渊静下来心,深深吸了口气,脸上的表情也像死了人一样的紧绷严肃。
过了会儿。
他说:“只此一次,而且你必须得答应我不能再和这个人往来。”
宋声声根本答应不了。
她以后还得和沈在见面的,按照她以前的性格肯定是随便骗骗他,先糊弄过去得了。
可是翻船的次数多了,她也不敢随便张口骗人了。
宋声声支支吾吾,也给不了一个明确的答案。
陆沉渊没想到她还需要犹豫!这有什么好犹豫的?他已经退让到这一步,她竟然还不满足。
这未免也太过分了!
陆沉渊绷紧了脸,神色难看无比,“嫂子,你不会还不想和他断吧?”
一个乳臭未干的臭小子。
看起来年纪也没多大,她就那么喜欢?都舍不得分开。
宋声声感觉陆沉渊好像误会了什么,他的话听起来就不太对劲。
她只能先顺着他的话说:“我会和他断了的,你不要着急。”
陆沉渊的脸色这才勉强和缓一点。
不过宋声声还是不知道陆沉渊为什么气得像是要死了一样,退一万步说,就算他是以为她和别的男人有了不轨。
那也轮不到他难过啊!
这件事暂且压了下来。
陆沉渊还忍辱负重地问她,有没有车来接,主动要送他们回去。
宋声声没敢和他客气,怕他又暴跳如雷。
“没车接,麻烦你送我们俩回家了。”
陆沉渊没觉得多麻烦,路上顺带给他们捎了回去。
偏偏凑巧,傅城也刚回大院里。
看见陆沉渊捎她回来,还有些惊讶,“你们路上碰到了?”
“这么巧。”
宋声声心虚的不敢乱看。
陆沉渊也有点不自在,不过表面能装,镇定得很,完全没有刚刚“抓奸”了嫂子却不打算捅破的心虚。
他说:“嗯,傅哥,刚好在胡同那边碰见嫂子了。”
傅城知道她今天去看铺面了,也没多问。
钱给够了,随便她自己怎么花。
租个什么样的铺面都成,不赚钱也没什么关系。
本来也不用她养家。
傅城自然而然搂过她的腰肢,“看铺面累不累?”
宋声声偏过脸,有些不好意思。
耳朵烫烫的,有点发红。
她说:“有点。”
陆沉渊在一旁看着,心里不舒坦,可能因为下午才撞破了她的“奸情”,这会儿看她含羞带怯,有些看不过眼才不舒服。
她累什么了?
他看她开心得很。
傅城想了下,问:“有看中的铺面吗?”
宋声声摇了摇头:“没有。”
傅城接着说:“明天还要看吗?还是我陪你去吧。”
宋声声也没敢回绝,“好。”
她抓紧了他的衣袖,“过两天我和你说件事。”
陆沉渊这么快就把她苦心经营的秘密给撞破了,所以这事迟早都是要暴露的,还不如她自己捅破。
只是得给她几天准备的时间。
想想得怎么说,才能没有那么惊世骇俗。
傅城低头看她,柔色的唇瓣抿得很紧,似乎有些紧张,攥着他的指尖也因为掐得过于用力而发白。
他声音平稳:“嗯。好。”
傅城并不着急,他这几年并不像之前那么患得患失。
究其原因,还是知道她再难像之前那样,说逃开就能逃开。
一定条件内被满足的控制欲,也让傅城觉得安心,他对她自然也是有掌控欲的,知道她并不喜欢这样,才一直把握着分寸,没让她觉得不舒服。
“累了就早点休息。”傅城接着问:“要不要上楼睡会儿?”
宋声声这会儿还真不困,其实也没有那么累,但是既然装了好像应该要装到底,她张口准备应下的时候,忽然听到了陆沉渊的一声嗤笑。
这声笑,多少让她觉得有点下不来台了。
感觉在点破她的伪装一样。
她的喉咙瞬间就像卡了壳,“要”字卡在里面死活吐不出来。
她低着头,避开了陆沉渊的目光,支支吾吾地说:“累了但是不困。”
陆沉渊忽然插了句嘴,他很是玩世不恭的笑了起来:“我看嫂子还挺精神,确实不太困的样子。”
傅城扫了他一眼,“你还不回家?”
陆沉渊说:“回家又要被我妈念叨,吃个晚饭我再回去。”
宋声声是很不情愿留他下来吃晚饭的,她忍着没有说,免得像个白眼狼一样,人送她回家,连顿晚饭都舍不得。
傅城知道陆沉渊家里那点事。
伯母催得的确有些勤快,三天两头就在给他打听年纪、工作都合适的对象。
陆沉渊不胜其烦,也时不时在他们跟前念叨。
其实伯母给他介绍的对象条件都还不错,不是军区附属医院的医生,就是财政局里工作的小姑娘。
条件自然都不差。
是他自己太挑。
这里不行,那里看不上。
傅城不是好管闲事的人,陆沉渊结不结婚的,他也不着急。
他说:“行,别天天往我这里跑就成。”
陆沉渊扯起嘴角,开玩笑的说:“我哪有这么烦,也不能天天来打扰你和嫂子过日子。”
傅城看了看他:“你知道就好。”
宋声声在一旁听得胆战心惊,也可以说是提心吊胆,怕陆沉渊说着说着就露馅了。
好在这出算是有惊无险的过了。
陆沉渊在这件事上闭紧了他的嘴巴,真就一个字都没有提,替她隐瞒的严严实实的。
吃饭的时候,宋声声也紧紧闭上了自己的嘴巴,没怎么吭声。
等送走了陆沉渊这尊大佛,她这颗心才算稳稳当当的落下。
她没忍住和傅城嘀嘀咕咕:“陆沉渊都一大把年纪了,还没对象吗?”
傅城听到“一大把年纪”几个字,轻轻笑了一下,他思索了半晌,深表认同的点了点头:“年纪确实也不小了。”
“没有看上的。”
宋声声哦了声:“他眼光这么挑剔吗?要娶什么仙女吗?”
都这个年纪了还再挑,人家小姑娘也不乐意了呀。
不过这句话宋声声没有说出来,憋在了心里面,忍了回去。
“我同学她们现在都看不上年纪大的了。”
“都怕是不是有什么毛病。”
宋声声也就是这么随口说两句,她真正关心的还是自己的事情,铺面今天反正是没有去看的,正事也并非一点都没干。
“有几单大生意找到了我。”
“也不知道是谁把我的美名宣扬了出去,广城那边来了个老板,托人找到我,想和我合伙做生意,叫我和他合伙量产我做的衣服。”
宋声声对这些不是太懂,但也不是不懂。
“他说他有厂子,有设备,也有纺织工人。”
总之,就是样样俱全,什么都有。
“还和我说很能赚钱,我也不知道能不能信他的。”
因为宋声声想的也很简单,既然他什么都有了,为什么还要找上她?还要多一个人来分钱!
像她就一定不会做这种蠢事,能赚得钱就都得一个人给赚了。
宋声声现在当然还不懂什么叫设计,什么叫版权。
厂长要的是她的设计,她在这方面的天分和才气。
傅城问她:“你想和他一起合作吗?”
宋声声想了想,她还在纠结,畏首畏尾是她性格里的一部分,和钱有关的事情她总是很谨慎,不会太大胆,瞻前顾后的,很谨慎。
她点点头,又摇了摇头。
她倒也老实:“我想赚钱,但是我怕累。”
傅城没见过那个厂长,但也知道他大概是什么意思。
现在各行各业都在开放,服装行业也不例外,生意竞争激烈。
人民群众的需求也在日益增长。
只是普通的、过得去的产品已经不能满足群众需求。
顾客挑剔的眼光自然要求更好的产品。
也不见得这个厂长就是骗子。
傅城反而觉得他有些眼光,能从广城直接找过来,敢想敢做。
“他应该是看中了你设计的款式,我约他见一见,再仔细聊聊,没什么问题,你想做我们就做,不想做嫌累就不做。”
“听起来还挺容易,我不用每天待在厂里不断的干活吧?”
傅城听到这话忍俊不禁,“不用,他有眼光,看中了你的才华。”
这么多年,傅城早就清楚她喜欢听什么,这话本来也不是为了哄她说的。
就是实打实、发自真心的话。
宋声声偏也就吃这套,感觉自己身上流光溢彩的羽毛被人仔仔细细的摸了。
这话她听着就舒心。
她翘着尾巴说:“那当然了,从小别的不说,这方面我就没见过别人比我强。”
眼光好,心灵手巧。
她也知道傅家有些亲戚私底下觉得她这大学念的没有意义,出来了充其量是个小裁缝,不会有什么出息。
但是那又怎么样,她就算真的是裁缝,也是有天赋、受欢迎的小裁缝。
她现在已经斗志昂扬的开始幻想自己成为厉害的女商人。
“行,等我空了就给他回电话,认真听一听他的建议,看靠不靠谱。”
*
与此同时的另一边。
沈知书大学毕业之后经由老师的推荐,公费去了国外深造,两年就提前完成学业,申请了毕业。
他上个月才刚回国,这几年国家派出去的公费留学生,无一例外,全都选择了回国。
沈知书现在早就不是当年那个穷学生了,在自己擅长的领域内,名声斐然。
他如今在研究院任职工作,工资不低,待遇也很好。
这些年,身边人都知道他有个从来没出现过的对象,一开始大家都相信,后来渐渐也分不清楚真假。
是对象也总不能一次都不露面。
而且,但凡问起来,沈知书就笑着说未婚妻在老家等他。
久而久之,也没人再去多问了。
心知肚明这是沈知书同志的假话,可他又认真的不像是说玩笑,他们听多了只会觉得渗人。
这天,也确实是巧合。
沈知书从研究院里出来,刚在实验室里做完实验,身上的白大褂都没有换下,清冷消瘦的人看起来就很难以靠近。
沈在也只是凑巧在附近,随便转转。
偏就是在这个瞬间。
在沈知书走出研究院大门的时候,就是那么巧合的,隔着一条街,遥遥看见了彼此。
两双相似的眼睛隔空对上,眼神各异。
冷风直吹,枫叶簌簌的往下落。
沈知书停下来,静静看着对面的少年,目光对上的那一刻,他慢慢蹙起了眉头,眼神却很平静的看着对方。
觉得陌生。
觉得熟悉。
觉得少年的眼神让他不舒服。
沈在望着还很年轻的父亲,沉默着,没有打算上前去。
父亲其实也并不爱他。
这是他从小就明白的道理。
温文尔雅的父亲,看似对每个人都很好,很温和。
和善的、迁就的,脾气特别好的。
但是除了母亲,他的眼睛里没有其他任何人。
他不在乎他这个儿子。
在父亲眼中,他也只是一个拴住母亲的筹码,一个偶尔可以拿来利用的工具。
只是他这个筹码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好用,有时甚至是拖累,他自然也就不受父亲的欢迎。
不过沈在也不太在意父亲爱不爱自己,在母亲那样决绝的离开之后。
他本来也就变得太正常了。
他彻底认清了自己只是一个被欺骗了的、被强迫的产物。
是这桩孽缘的根源之一。
是她囚笼里的锁链,
什么都有,唯独没有爱。
所以他后来就像一头蚕食头狼的小狼,一点点的夺走了他父亲拥有的所有,金钱、权利、心腹还是其他的所有。
最后,在一个阳光灿烂的日子里。
他拿着枪,走进了医院的病房。
父亲那时候看起来已经很清瘦,鬓边的白发很是显眼,他的神情看起来依然从容镇定,漫不经心拿着她的遗物。
沈在抬起了手里的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