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田武说话的时候，吕毅全程都面带微笑地看着他。
    吕毅的眼神很清澈很睿智，他的眼睛会说话，像是在说：“梁田武，我知道你在撒谎，但是我允许你继续瞎编乱造，因为我会亲自拆穿你拙劣的谎言。”
    这样的压迫感之下，梁田武突然胃里感到一阵恶心，不得不全身极力控制住了自己想吐的欲望。
    他彻底紧张了，每次感到紧张的时候，他的胃病就会发作。
    “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需要中场休息吗？”吕毅关切问道。
    梁田武抬起头，额头和后背已经冒出冷汗：“不需要你假惺惺的装慈悲！”
    审讯室外面，李东急脾气上来了。
    “严局，吕毅怎么还不开始问话啊？赶紧切入主题啊！这么磨磨唧唧，整得像个老娘们似的。”
    “李东，你能不能耐心点？人家吕毅这个是在树立气势，你没看梁田武的表情已经出现情绪波动了吗？”
    李东蹙眉问道：“哪里有波动，不还是刚才那个逼脸？”
    “东哥，梁田武的瞳孔比刚才收缩次数多了三到五倍的频次，人类在撒谎和心虚的时候，眼睛的瞳孔都会有反应。”
    “阮川，看不出来啊，你还懂犯罪微表情啊？你小子可以啊，深藏不露嘛！”
    “略知一点皮毛而已，这是基本常规的理论知识，我也不是很懂啦！”阮川不想出风头，谦虚的附和了一句。
    这个时候吕毅终于开口了，大家注意力都聚集到了他的身上。
    “刚才那台测谎仪报告结果已经出来了，梁田武，你撒谎了，而且不止一个谎言哦！”
    梁田武嘴角抽动了一下，耸了耸肩膀说道：“我没有撒谎，随便你们信不信，我说的都是真的。吕专家，谁会犯罪的时候还记录下来？除非是那种心理变态，希望拿出自己作恶成果反复回味。很抱歉，我不是心理变态。”
    “你是！而且你的心理变态指数已经相当高，属于很严重的心理变态分子。像你这样的一类人，骨子里面甚至基因里面都有隐性的犯罪基因存在。这个基因称之为单胺氧化酶a基因maoa-l)，这是有遗传史的。
    我刚才看了你的家族遗传史，你的父亲当年就是因为和村里人发生争执，互殴过程中砍死了三人。
    如果不是我们警方联系到你老家的村史办，根本就不知道你的父亲也是一名犯罪分子，你为什么没有交代你父亲的事情？是不是跟他关系不合？童年期间有过被家暴虐待的惨痛经历？或者，亲眼目睹过你的母亲被父亲家暴？”
    梁田武倒吸了一口冷气，没想到眼前的这位专家竟然全部说中了。
    “你们跟我们村里打听过，才知道的这些吧？少搁这儿装神弄鬼呢！忽悠谁呢！”
    吕毅从容笑道：“这个不用打听，是我自己看出来的，你有很严重的心理疾病，但是不要心存侥幸，你这个不是精神疾病。
    所以，你不要考虑用精神病，试图逃避法律的制裁，这个我跟你事先申明好。如果你不听，打算抓住这根救命稻草，我们会请全国最专业的精神科医生为你诊断。”
    梁田武满脸厌恶的看着吕毅，眉头鲜少蹙了起来，审讯室外面的人都有察觉到此人情绪发生了波动。
    “这位吕专家还真有两把刷子！”李东有些兴奋起来，“不知道梁田武会不会心态崩了！”
    “稍安勿躁，吕毅有自己的节奏！”严局眼神里面透露出信任战友的光芒。
    审讯室里面，吕毅和梁田武开始斗智斗勇，没几个来回下来，梁田武的心态彻底崩了。
    之前的冷静沉着或是精湛表演，在这一刻都彻底瓦解了。
    “我知道你很不容易，从小就经历了非人的遭遇，很容易发生心理扭曲。你前女友的事情，加速刺激了你的犯罪基因生长速度。当然了，也不能完全怪你的前女友，毕竟爱情这个东西没有对错，不爱了就勉强不了。”
    梁田武突然用头撞击审讯室的桌子，审讯室外面人的耳麦里面传出了剧烈的声响。
    李东扒掉耳麦，“严局，要不要进去控制住梁田武，这人情绪好像躁狂了。”
    “慢着！好戏才正式开始，准备好耳朵听故事吧，又是一个可怜可恨的故事。”严局的眼神越发的兴奋。
    梁田武大概撞击那张桌子有五十几下，再次抬起头来的时候，额头前面已经红了一片。
    只见他倒吸了一口气，眼泪从眼眶里面汹涌而出，开始对吕毅敞开心扉哭诉起来。
    “如果不是她背叛我，我的犯罪基因不会苏醒，我会是一个好员工，好男朋友，好丈夫，这一切都是她激怒了我。她和她的家人都是嫌贫爱富的人，他们骨子里面就瞧不起穷人。
    当公司的公子爷出现的时候，我那个前女友的虚荣心就被点燃了。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我还是会折磨她，贩卖她，亲手杀了她肚子里的孩子。”
    “所以，地下室墙壁上的那个孩子是真的？活体标本？”
    “没错！还未成型！”梁田武笑着笑着，眼泪和鼻涕都出来了。
    吕毅给梁田武递过去了纸巾，“擦擦吧！”
    “谢谢！”梁田武擤完鼻子，继续骂道：“我那个挨千刀的老子，他是我童年的噩梦。他常年家暴我妈，我妈除了脸是好的，身上常年都是遍体鳞伤。他在外面胆小怕事，在家里称王称霸，欺负老婆和孩子，经常拿我们撒气。有时候我做梦都希望，他能够横死街头。”
    “那他为什么持刀杀了三个人？你刚才都说他胆小怕事了！”吕毅问道。
    “你听说一句话吗？当老实人举起屠刀反抗的时候，对方可能连反应的机会都没有。因为强者永远不相信弱者会反抗，他们只会认为弱者无能、受虐狂。
    我爸被村霸撒尿浇头之后，感受到了奇耻大辱，拿起地上的割草镰刀，一口气砍死了三名村霸。你猜事后我爸有没有后悔这么做？”
    吕毅听得入神，从犯罪心理学上分析，梁田武的父亲未必会后悔杀人。
    “你爸应该是不后悔的，因为杀戮是会上瘾的，从他砍断了对方的脑袋，那种愉悦感和解气的感觉已经让他着迷了。没错吧？”
    梁田武戴着手铐做了一个鼓掌的动作，“吕专家，您真是太厉害了，那次我妈带我去看我爸的时候，我爸跟我妈说，他杀了人一点儿都不后悔。
    我爸说他唯一遗憾的是，以后再也打不了我妈了，他最喜欢看我妈求饶的样子，我爸是不是很心理变态？”
    吕毅对视着梁田武近乎愤怒的眼睛，“可是，如今的你还不是活成了你最讨厌的人的样子？
    你和你的父亲，本质上是一类人，同样携带着犯罪基因生活在这个世界上。”
    梁田武震惊道：“你、你胡说，我怎么可能和他是一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