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将广袤的大地染成一片金红,仿若一幅壮丽而又悲壮的画卷在眼前徐徐展开。
正德身着华丽的戎装,那金盔之上的红缨在阳光的映照下,恰似燃烧的火焰,闪烁着刺目的光芒。胯下的骏马,浑身的鬃毛随风而动,不时地刨着蹄子,溅起阵阵尘土,似乎仍沉浸在刚才那场惊心动魄的激战氛围之中,尚未从热血的奔腾中平息下来。
目睹着眼前朱宸濠落魄潦倒、失魂落魄的模样,正德身姿矫健地下了马。他的长靴轻轻踏在地上,发出轻微的“咯吱”声,溅起些许细微的尘土。霎时间,那高大挺拔的身躯已傲然挺立在朱宸濠的跟前,犹如一座不可逾越的山峰,散发着令人敬畏的威严。
片刻的寂静之后,正德微微昂首,双眸之中透露出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与决然,他声如洪钟般对朱宸濠说道:“拿起你的长刀,与朕决一死战。”
声音在空旷的原野上回荡,惊起了远处几只栖息的飞鸟。
然而,朱宸濠仿若被抽去了灵魂的木偶,对正德的话语置若罔闻。他就那样瘫坐在原地,眼神空洞而呆滞,仿佛整个世界都已与他无关。他的身躯微微颤抖着,衣衫褴褛且沾满了尘土与血迹,如同一尊被岁月侵蚀、毫无生气的雕像,周遭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一般,只剩下正德那沉重的呼吸声和远处传来的隐隐约约的风声。
正德见此情形,脸色瞬间阴沉如墨,恰似暴风雨来临前的乌云密布。他手中那柄长剑寒光一闪,恰似暗夜流星划过天际,直直指向朱宸濠。
那剑尖之上,仿佛凝聚着无尽的愤怒与威严,而正德怒喝道:“站起来!”
这一声呵斥,仿若惊雷炸响在寂静的山谷之中,震得周围之人耳中嗡嗡作响,不少士兵都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兵器。
朱宸濠终于有了反应,他缓缓抬起头,眼神中透着一丝决然与倔强:“士可杀不可辱,你不必这样折磨我。”
听闻此言,正德发出一阵哂笑,那笑声中满是嘲讽与不屑:“折磨你?那你当初造反之时,可曾想过有今日?你妄图颠覆朕的江山社稷,让天下苍生陷入战乱之中,此等大逆不道之罪,岂是你一句‘士可杀不可辱’就能轻巧带过?”
朱宸濠眉头紧皱,横眉冷对正德道:“不过是血染沙场、有死而已。我虽兵败,但心中并无畏惧,生死于我而言,不过是一念之间。”
正德不禁再次笑了起来:“哦,是吗?可朕听说你兵败之后匿影藏形、四处逃窜,为了活命,你更是用尽一切手段,甚至不惜散尽钱财。你这般行径,与你口中的‘不惧生死’可是大相径庭啊。”
朱宸濠表情漠然道:“人终有一死,何时死,如何死,我要自己选择。我并非贪生怕死之人,只是不想死得毫无价值。”
正德冷笑一声:“这个恐怕由不得你。在朕的天下之中,叛乱之徒的命运只能由朕来裁决。”
言罢,正德转过身去,朝着远处的陆彬高声喊道:“来人,将反贼朱宸濠拿下!”
陆彬闻令,大手一挥,仿若挥斥千军。刹那间,一辆囚车如黑色巨兽从他身后的大军中缓缓驶出。囚车的车轮巨大而沉重,每一次转动都碾压着地面,发出沉闷的“隆隆”声响,似是死神的脚步,一步步逼近。那囚车周身散发着一股冰冷的气息,黑色的栏杆在光天化日下显得格外阴森。
没过多久,囚车便来到了正德和朱宸濠的身旁。几乎在囚车戛然而止的瞬间,几名军士如猎豹般从囚车上跃下,他们身手敏捷,训练有素,迅速拉起了坐在地上的朱宸濠。
那动作不带丝毫怜悯,军士的双手如铁钳般紧紧抓住朱宸濠的臂膀,旋即将其押上了囚车。
进入牢笼里的朱宸濠,双眼瞬间布满怨恨与恐惧,那眼神如毒箭般射向正德。他的双手紧紧握住囚车的栏杆,指节泛白,似乎想要将这栏杆捏碎。
正德却视若无睹,他轻身一跃,纵身上马,身姿潇洒,骏马长嘶一声,前蹄扬起。
于是乎,正德骑着骏马,仿若凯旋的英雄,领着囚车朝着大军的方向徐徐而去。
当来到距离大军不远的前方时,正德忽然昂首挺胸,大声喊道:“宁王朱宸濠图谋不轨,造反篡逆,祸害一方,罪大恶极,朕上承天意,下应民心,率王师以征讨,平叛乱于江西,擒贼首朱宸濠,还社稷之安定。”
声音响彻云霄,充满了自豪与威严。
陆彬立刻振臂高呼:“皇上英明神武,吾皇万岁万万岁!”
“万岁、万岁……”众军士的欢呼声仿若汹涌澎湃的浪潮,震天动地。他们纷纷举起手中的兵器,在空中挥舞着,阳光洒在兵器之上,反射出耀眼的光芒。
正德微微抬头,双目轻闭,脸上露出志得意满的微笑。在这一刻,他仿佛置身于世界之巅,那种快感和成就感如汹涌的潮水将他淹没,让他恍惚间以为,自己已然超越了秦皇汉武,成为了千古帝王中的翘楚。
此时此刻,他的心中充满了对自己功绩的陶醉,仿佛看到了史书之上对自己辉煌事迹的浓墨重彩的记载。
然而,在那万千人群之中,有一人却如鹤立鸡群,格格不入。
此人便是王阳明,他面色凝重,眼神深邃,仿若能看穿这繁华背后的虚妄,恰似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智者。他静静地站在那里,望着正德那意气风发的模样,心中却涌起一股莫名的忧虑。
江西巡抚衙门某处房间内,静谧得让人有些心慌。阳光透过窗户的缝隙洒在地上,形成一道道微弱的光线,尘埃在光线中飞舞。
张昭麟、韩玄青和韩英济皆正襟危坐,他们的眼神中满是期盼,不时地朝着门外的方向张望,仿若在等待着命运的裁决。他们的身躯微微前倾,手指不自觉地在膝盖上轻轻敲击着,那轻微的“咚咚”声在寂静的房间内显得格外清晰。
不知过了多久,王阳明的身影终于出现在门口,他步伐沉稳,缓缓迈进房间。
众人见状,立时纷纷起身,并且恭敬地说道:“大人。”
王阳明微微点头示意,却半晌不发一言,房间内的气氛愈发压抑。他的目光缓缓扫过众人,似乎在思考着如何开口。
张昭麟忍不住率先打破沉寂:“大人,情况如何?”
王阳明又缄默片刻,之后才缓缓说道:“皇上生擒了宁王。”
众人面露疑惑之色,张昭麟继续追问:“大人此话何意?”
王阳明于是将之前在城外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对众人细细道来。他的声音低沉而平静,描述着当时的场景,众人皆聚精会神地听着,脸上的表情随着王阳明的讲述而不断变化。
听完王阳明的叙述,所有人都陷入了沉思,脸上露出了难以言喻的神情。
终于,韩英济低声喃喃:“原来,这就是皇上所谓的好办法。”
韩玄青也将目光投向王阳明:“大人,有句话我不知该不该说。”
王阳明面色平静地看着韩玄青:“但说无妨。”
韩玄青随即开口道:“恕我直言,皇上意气风发,踌躇满志,他亲率数十万雄师南下江西,为的就是消灭叛军,平定叛乱,如今大人把他想做的事情全都做了,他自然要以某种方式弥补心中的缺憾。大人您功高震主,这难免会让皇上心生芥蒂啊。”
王阳明微微颔首:“你说得没错,我也是这样认为的。我一心只为平定叛乱,救百姓于水火之中,却未曾料到会引起皇上的猜疑。”
韩英济见父亲的话并不含蓄,于是便直接反问王阳明:“大人,皇上这样做,会不会是有意提醒你,凡事不能功高盖主?”
韩玄青闻言,连忙呵斥儿子:“英济,不得放肆!”
“英济说的不无道理,”王阳明伸手阻拦韩玄青,“或许,一心想要平定叛乱的我,已经在无意中引起了皇上的猜疑。我本无意争功,只是这局势发展,已经超出了我的预料。”
张昭麟说出了自己的看法:“倘若皇上真是想的,那我与玄青兄定然会向他直陈大人忧国爱民的一片赤心,以打消他的疑虑和猜忌。”
王阳明却摇了摇头:“多谢二位大侠的好意,其实大可不必。现在皇上已经完成了他的心愿,所有的事情即将结束了,今后我和他再次天各一方,他看不到我人,听不到我消息,猜疑也会随之慢慢消失。我只愿能远离这朝堂纷争,继续为百姓做些实事。”
张昭麟和韩玄青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一时间没有说话。
片刻之后,王阳明转移话题道:“对了,诸葛长空情况怎样?”
韩英济回答:“适才英济前去探望过了,虽然他尚未苏醒,但脉象颇为稳定,沈云棠将军也命人在细心照顾他。看来情况正在好转,只是这解药的药效似乎并没有我们预想的那么快,因此诸葛盟主要晚些时候才能苏醒。”
王阳明反问道:“他服下解药已经有一日了吧?这时间确实有些久了,也不知会不会有其他变故。”
张昭麟明白王阳明的意思,他立刻说道:“想来解药的药效并没有我们预想的那么快,或许是他伤势过重,亦或是这解药的配方有些许特殊之处。但无论如何,我们只能耐心等待,希望诸葛盟主能早日苏醒。”
“诸葛盟主在这里,为何你们却没有将此事告诉我?”
随着一个清脆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张诗妍莲步轻移,走进了房间,她的脸上带着一丝不满与疑惑:“诸葛夫人十分担心诸葛盟主的情况,你们也曾说一旦有诸葛盟主的消息会及时告诉她,如今夫妇二人明明近在咫尺,但你们却对诸葛夫人只字不提,也不让他们夫妇相见。你们这样做,岂不是太不近人情了?”
张昭麟走到女儿面前,然后耐心地解释道:“妍儿,你应该知道,目前诸葛盟主依旧昏迷不醒,诸葛夫人也同样伤重卧床,若是此刻将消息告诉诸葛夫人,恐怕不利于他们夫妇二人的康复。她现在的身体状况极为虚弱,若是听闻盟主昏迷不醒的消息,情绪必然会受到极大的波动,这对她的伤势无疑是雪上加霜。我们也是为了他们好啊。”
听了父亲的劝说,张诗妍面露深思之色,半晌沉默不语。她心中虽然理解父亲的话,但仍觉得对袁淑琴有些愧疚。
韩英济也上前对张诗妍说道:“张伯父说得没错,此时此刻,我们不能惊动诸葛夫人,以免造成不必要的麻烦。我们只能默默祈祷,希望他们夫妇二人都能尽快康复。”
张诗妍将目光投向王阳明,王阳明也对她轻轻点了点头,眼神中透着一丝无奈与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