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二十八日 大理 五毒教】
苗惜玉轻轻将手里的信鸽重新放飞,望着远方天边的一轮落日沉思不语。
朝霞红润,投在苗惜玉斑驳的脸上,在新的五毒教门匾之下映出缕缕光辉。
“毒母,苗兰姐姐在信里说了什么?”苗青抬头问道。
“是你少芳哥哥,暂时度过了三圣地的一劫,幸得他兄弟东门璇及时相救,我们可以暂时安然无虞了。”苗惜玉接过苗兰手中的拐杖,轻轻捏了捏苗青稚嫩的脸蛋慈蔼说道。
“那这不是好事吗?可教主,你怎么看起来不开心呢?”苗青歪着头,一脸不解。
“唉……”苗惜玉面色凝重,轻轻叹了一口气。
“是你少芳哥哥,打算去太行山对抗天机阁。”
“对抗天机阁?那是什么?”
“那是,一条凶险的不归之路。”
苗惜玉怔怔出神,内心陷入了挣扎。
“如今难得重回大理,何不安享晚年……晋州远在千里之外,天机阁这蹚浑水……”
苗惜玉不禁想起了东门战烈,那位当年她所爱之人,从孙少芳口中,她得知了当年东门一家就是被天机阁所灭,也知道天机阁在暗中筹划着某种阴谋。如今孙少芳、东门璇与天机阁正面开战,正是缺少人手的时候,苗惜玉身为一教之主,老谋深算,又如何会想不到这一层。
“唉,罢了,怕是不得不蹚……”
苗惜玉淡然苦笑,她终究还是无法欺骗自己的内心。无论是孙少芳也好,东门璇也罢,对她来说,都是她心底无法割舍的心结。
对于孙少芳,她有必须要还的人情,身为毒魔传人,五毒教供奉,如今孙少芳有难,她有必须支援的理由,更何况孙少芳本就与她师出一门,如今孙家惨遭劫难,孙少芳作为孙家仅剩的独苗,对于这个孩子,她无法坐视不理。
而东门璇的存在则更让她寝食难安。
东门璇一生悲苦,皆因中了她所下的五毒化尸散,如今苗惜玉六十有余,早已看透人生,对于东门璇,她心中有愧,无论当年东门战烈如何有负于她,东门璇都是无辜的,她小小的举动给东门璇的一生造就了无尽苦难,如今有机会弥补,她无法说服自己毫不作为。
“看来天意如此,罢了罢了,五毒教在江湖之中销声匿迹了如此之久,也是时候重现江湖了,周力。”
“毒母,您叫我?”
庭院一旁走过来一位神情严肃的精壮汉子。他身着一身蓝色彝族服饰,身后跟着一条一丈长的青色巨蟒,要是仔细观察便能发现,此人正是当初在苗寨门楼前,拦截孙少芳的那位五毒教的头目。
“帮我准备五百条金丝环蛇,火毒粉十斤,还有地窖蛊罐里的那至宝,也一并请了,再带十个人,随我一同前去晋州。”
“晋州?毒母您这是要?”周力有些惊讶。
“不必多问,速速去准备便是,具体细节路上再讲给你听。”
“那好!我这就去准备。”
周力虽然不解,但还是应声附和,带着巨蟒转身离去。随着周力离开,苗惜玉蹲下身子,抚摸着苗青稚嫩的脸蛋,轻声说道:“青儿,若是毒母这次没能回来,你就告诉爹爹,说毒母有令,让他掌管五毒教,担任教主之位。”
“毒母,您要去做什么?为什么回不来?青儿会想你。”苗青有些哽咽。
“青儿啊,毒母要去还这辈子欠过的,最重的两道人情债。记得告诉你爹爹,不要忘了。”苗惜玉将腰间那代表着五毒教教主身份的玉佩摘下,塞到了苗青手里。
【七月二十四日 嵩山 少林寺 达摩堂】
萍心端坐蒲团之上,听完德玄的汇报,释然一笑。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东门施主能重拾记忆,回忆起如此重要之事,当真是天地之幸。”
“没想到东门璇那小子竟如此厉害,不过几个月的时间,竟然踏入了窥天境,真是羡煞我等啊。”
田俊捷走到门前朗然笑道,此时他竟也在少林,原是萍心提前通知了他前来少林共同等待德玄回来汇报粤州的情况。
“东门施主能有如此奇遇真是人间幸事,与那孙施主相比也是不遑多让,只可惜刑瞳出手太过狠辣……唉,冤冤相报何时了,愿孙家亡魂能往生极乐,南无阿弥陀佛 ……”
“萍心师父,田道长,此番太行山面临如此劫难,普渡方丈与宋颐真掌教可会出手?”德玄坐在蒲团上问道。
“这……”田俊捷与萍心对视了一眼,皆是面露难色。
“德玄,普渡方丈年岁已高,你不是不知,他早已闭关隐退不再过问红尘俗世,理应不去打扰,但这次毕竟涉及千万武林中人的性命……也罢,我便去叨扰一番,但至于方丈会不会出手……”萍心摇了摇头,“德玄,我不敢向你保证。”
“至于我家掌教,年岁虽然没有普渡方丈高,但恕我直言,即便他再年轻十岁,他心中如何作想,我无从参透,他是否会出手,我更全然不知。若要问起,便是一切自有天意。嘿,你也知道,道家一派讲究随心所欲,顺其自然,尤其是宋掌教,可谓尊崇道家行事准则之典范,但同样,德玄师父,我定会将此中缘由如实转告我家掌教,你请放心。”
“既然如此,那德玄还要替东门施主转达一句话,”德玄思忖了片刻,望着萍心与田俊捷慢慢说道,“东门施主希望萍心师父与田道长能前往晋州,助他们一臂之力。东门施主说,当年雨竹林二位欠他的人情,是时候该还了。”
“哦?”
萍心与田俊捷对视一眼,竟不约而同哈哈大笑起来。
“好,好,东门施主还真是有心,竟把如意算盘,打到了老衲身上……”萍心捋着下颌的胡须,点头微笑,“既然他已经这样说了,那这晋州,老衲的达摩堂,看来是必须下山一趟了。”
“如此大事,即便他不说,又怎能少了武当的身影?德玄师父放心,即便不还他人情,我也会去!”田俊捷朗然。
“如此就好,如此就好。”德玄也是松了口气。
“唉,没想到时至今日,这天地之间竟然还会出现这等旷世之难,若非当年方丈与宋掌教心慈,在南天门没有对天机阁主痛下杀手,如今也不会闹出此等局面。但佛家有云,慈悲为怀,善莫大焉,纵使再能猜到如今的局面,想来当年方丈与宋道长依旧不会出手伤人,毕竟那时的天机阁主,终究是无辜的。”
“可能天地之间就注定有此一劫,何必思虑太多?萍心大师,德玄师父,既已知晓了一切,那我这就回武当,集结力量前往晋州,告辞了。”
田俊捷也不再耽搁,抱拳离开了达摩堂,下山去了。
“德玄,你也回堂里去吧,许久未回,在山上好好歇息一番,待到出发之时,我会找人去通知你。对了,你父亲多次找我询问你的情况,如今你难得回来,便去好好拜会一番,聊聊近况。”
“好,那德玄就告退了。”
“嗯。”
随着德玄起身离开,萍心思忖了片刻,突然喊道:“慧念。”
“师父,您叫我。”
从堂后缓步走出一年岁极高的老和尚,他个头不高,略显佝偻,脸色灰暗,右手却是不见,只留下一颗肉球,竟是公冶阳云。
他走到萍心面前,双掌合十,伏地跪拜。
“慧念,帮我传令下去,我们达摩堂的弟子连同十八铜人,今日拾掇整顿一番,明日傍晚下山,启程前往晋州。”
“是。”
慧念刚要起身离去,萍心却突然叫住了他。
“慧念,你就留在堂内,不必一同下山了。”萍心话里有话,眼含深意。
慧念低头凝滞了半晌,方才轻声道:“慧念明白。”
“嗯,明白就好。”
随着慧念离去,萍心起身走出达摩堂,望着嵩山之巅秀美迤逦的连绵风光,也是轻叹了一口气。
“光靠达摩堂的力量,怕是不够,还得把师弟也叫上才行。此番之路,道阻且长,或许难上加难,只求佛祖保佑,太行山之役旗开得胜,凯旋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