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的夜似乎特别漫长,水中看月,雾里看花,周围静得连呼吸的节奏都能悉数入耳,而他,再也没有推开那扇门。
顾南枝在一片羞怕与愧歉中,赤身裸体失眠一整宿。
她不知道傅既琛是当晚离开的,还是到隔壁卧室睡去了,反正,到了第二天起床时,已不见他的踪影。
她用内线急打到前台,楼层管理员收到指令,八点左右,才令服务员将昨天清洗烘干的西服套裙送到她的房间。
她快速穿戴整洁,瞟了眼地上闲置的那双高跟鞋。
黛眉浅浅一蹙。
这是她上班专用的鞋子,因为昨日在泳池里浸泡过水的原因,鞋子皮质软榻变形,凑近一点闻,还隐约有股皮质发臭味钻进她的鼻腔。
这双高跟鞋至此就可以宣告报废了。
无奈之下,只好将傅既琛买的那双高跟鞋重新套上脚丫子。
一个人坐在床沿处,静静瞧着那双新鞋子。
好看是好看,就是鞋子太过于华丽贵重,一看就知道不是市场通价货,根本不像上班一族的穿搭,倒像某位名媛闺秀参加晚会的最佳着装。
跟她不配的,就像他俩一样……
她看得有些入神,鼻子渐渐开始泛酸,昨晚与他缠绵在床上的画面再一次灌进她的脑海,继而剧烈跌宕起伏着。
也不知道他现在怎样?
会在哪里?
还在生她的气吗?
是在家?
还是已经回到公司?
静坐一会,将大床被褥铺平整后,便拎起自己的公文包,一边用手机预约网车,一边朝大门口方向走去。
开了门,外面却站着一个她完全意料不到的人。
“陈……陈哥,你怎么会在这里?”顾南枝诧异地眨了眨眼。
陈炳新朝她恭敬颔首道“顾小姐,早上好!是傅总派我过来接您回公司的。”
顾南枝怔了有一瞬,一瞬之后,眸底泛起淡淡的忧伤“他……他人呢?现在是在公司吗?”
“傅总没有告诉你吗?”陈炳新讶然瞥她一眼,后又吞吞吐吐说“额……顾小姐,我也只是听差办事,您可就别为难我了。”
她听后愣了一愣,点点头,没再追问下去。
之后的几个星期里,顾南枝每天上下班,两点一线来回走着,到了周末,偶尔也会窝在书房里看看闲杂书,一个人去逛超市,一个人去看电影,饭后也会到附近公园散散步,还会学着做些精致的烘培小点心……日子过得恬静又淡然,是她渴望的生活。
可惜,独独缺了一个他。
自那晚起,顾南枝再也没有见过他,一次都没有。
*
这天,刚好排班轮到顾南枝跟朱茵一同出来采购办公室常用品,临出门时,乔欣交代她俩,顺便将办公桌上好几份名仑与华硕合作开发的地产项目书与资料,还有几份急需总裁签发审核的文件,一并带过去华硕集团审批签字。
朱茵本来就不喜欢顾南枝,见到她就生理性想吐,更别说要跟她一同待这么久,还要结伴到文具店采购办公室用品了,想想都是辣眼睛。
于是,还没到达一楼大厅,在电梯里就直白对她说“我们两个还是分开行事比较好,你带文件资料过去华硕,我到文具店采购办公室用品。”
顾南枝也不是不能接受这个提议,只是觉得朱茵有点小人嘴脸,气焰过于嚣张,不满问“为什么不是我去采购办公室用品,你拿资料过去华硕?”
朱茵听后怔了一下,暗暗吃了口惊,见她平日里不吭不响,以为是个傻子,没想到还有狗急跳墙的时刻,却还是挺直腰板子,贱馊馊说“让你干轻松活还那么多废话!要不待会那几箱文具你来抬咯?”
顾南枝指关节捏得脆脆响“好啊!我来抬呀!”她微笑着侧过眸瞥向朱茵,亮声拆穿她“朱茵,你不就看华硕离得远,怕乔秘书到时候不给你报这个车费钱,才让我自己一个人打车过去的吗?得了便宜还卖乖,别把话说得太好听,抬就抬!几箱文具而已,这个力气我还是有的。”
“你……”被拆穿后的朱茵气急败坏,拿恶眼去瞪她,仍不要脸撒泼道“不去就不去憋!反正文件都在你手里,我可没碰过,到时候没能按时把文件送过去,华硕那边怪罪过来,你自己找你的皇亲国戚乔秘书讲情面去,看道理站在谁这边!”
说着,闲闲低下头,瞧着自己刚做的一对美甲露出死撑脸,待至电梯叮一声响起,才妖娆着柴型干瘪的身材,哒哒哒走出梯门口。
顾南枝也跟着走了出去,不过,并没有追赶上朱茵,更没有跟她吵架争理去,只一个人捧着好几份文件,往公司大门口走出去。
说实话,她也不喜欢朱茵,更不想跟她结伴到外面办公,之所以会驳斥她,只不过见惯她在行政部嚣张跋扈的行事作风,想挫挫她的锐气,给她个警告,让她日后要懂得收敛,别过于造作罢了。
要知道,兔子被逼急了也会露出门牙咬。
她在路口拦截一辆计程车,用了一个多小时,才赶到华硕集团总部。
在一楼前台连线总裁秘书办,便乘坐着电梯上了六十九楼的总裁办公室。
按照规矩,顾南枝没资格进去总裁办公室等人,所以,秘书小姐将她带到一处休息区,客气道“顾小姐,祁总还在会议室开会,请您在这里稍等。”
“好的,谢谢!有劳您了。”
顾南枝把文件搁放到面前长形桌,顺手找了张椅子,拉开坐下。
等呀等呀等……
快一个小时过去了,人还在开会。
她自己一个人等在休息区又乏又无聊,便趴在桌子上阖眼睡了过去,待至秘书小姐敲门进来喊人时,竟又过了一个多小时。
“顾小姐,祁总刚刚开完会,请随我来。”
而这时,顾南枝才揉搓着两眼,睡眼惺忪走出休息区。
穿过一条廊道,来到总裁办公室大门前站定,秘书小姐轻叩两下,恭敬道“祁总,名仑派送文件的人已经到了。”
“进来。”里面传来一把温润的男声,不轻不重。
秘书小姐为她拧开门把手,顾南枝颔首说了声谢谢,才轻步走进去。
宽阔的总裁办公室,祁砚川正襟端坐在一张皮质办公椅上,微低着头,专注审阅着刚刚会议上有关产品研讨的二次修改方案。
听到高跟鞋踩踏大理石瓷砖逐步靠近的声响,才不紧不慢抬起头来。
“怎么会是你?”他眸中一闪而过的讶异,刹那之后,微勾起唇边,笑问“你是名仑的员工?”
“祁总,您好!”顾南枝闻言顿住脚步,也不是尴尬,只是个人态度上,觉得没必要跟他解释太多,但又碍于现在是工作时间,手上还有好几份急需他批阅签字的文件,便想着把话题带过去,随意说了句“我以为这种事祁总您早就应该知道。”
祁砚川却说“顾小姐,不好意思,这种事我还真不知道。”说着,搁下手中签字笔,嘴角噙着抹戏谑的笑细细打量着她。
顾南枝也跟着礼貌一笑,没理会他的探究,只毕恭毕敬将手中文件快步放到他的办公桌,用平音说“祁总,这些文件都需要您批阅。”
祁砚川没看台桌上逐一摊开的文件,仍盯着她,调侃道“傅家千金也要出来抢夺打工人的饭碗,是生活过得太清闲,太无趣,还是顾小姐悲天悯人,在屈尊降贵体察民间疾苦?”
她峨眉淡淡蹙起,轻瞥了祁砚川一眼,忽而有些烦他,却又顾忌着彼此的身份,没敢表露无遗,只打趣道“祁总,您还真会开玩笑,您都已经称呼我为顾小姐,我一个外姓人又怎么可能是傅家千金呢?我也只是个普通打工人,也需要吃饭的。”
她话音一停,眼神较真,语气却稀松平常,又道“再说……即便是天大的矿,那也是别人几代人拼搏积攒下来的汗血,我可不敢觊觎,希望祁总别给我扣太大的帽子,我身弱,怕承受不起。”
祁砚川双手抱臂,仰视着她,嘴角在笑,却笑不达眼底,淡道“顾小姐这嘴又开始了,是在拐弯抹角骂我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