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回去的路已经被彻底封死了,齐立昂只得转过头继续走回地道。只是越往里走,他觉得这地道就越发幽暗。除了强光手电照射出的那一丝光亮,即使睁大了眼睛,四周也是目不见物。齐立昂感觉自己就像是还在娘胎里的婴儿,被包裹在无穷无尽的黑暗之中,很快就生出一股莫名的无助感。
这种黑是一种让人畏惧的黑,它无边无际、不可捉摸,让人既看不到也抓不住。即便是双脚踩在结实的地面上,心里也是极不踏实,总觉得自己如同坠入了暗无天日的深渊,甚至身体都出现了在水中漂浮的假象。就这样浑浑噩噩地走在地道里,齐立昂不知下一步会迈向何方,里面又会遇到什么可怕的事情?这种疑虑一直令他心怀惴惴、忐忑不安。
在这里,时间好像都停止了,自己也不知走了多久,时间很短亦或是时间很长,他在这里已经没有了时间观念。眼睛已经瞪得生疼,但眼睛所看到的还是无法满足大脑搜集信息的需要。齐立昂只得调动起身体的其他感官来帮助自己。用耳朵努力去聆听周围的声音,让双手不断地去触摸四周的洞壁,甚至不时将舌头伸出嘴外来探测洞中的空气,以帮助自己去感知这未明的黑暗世界。这个方法是从师父那里学来的,它是一种人类生理上的感觉补偿。因此,当齐立昂的视觉下降之后,经过自身的调整,听觉、触觉、味觉却渐渐变得异常灵敏起来。
齐立昂继续沿着地道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走。为了不碰壁,手中的手电一直是向前方照着。虽然什么也照不到,但走偏了路,就能照到两侧的墙壁,也可以帮他修正方向。他正兀自走着,突然脚下“咔嚓”一声响,发觉自己踩在了一根什么东西上面,并且还被他一脚踩断了,不免心头一惊,赶紧将手电光照向了地面。
等看清地面的东西,齐立昂吓了一跳。他踩到的居然是一堆白花花的骨头,连忙跳脚向后跃开。
齐立昂将手电照向那堆骨头,那是一副死人的骸骨,应该已经在这里很多年了,身上的肌肉都已腐烂脱落,只剩下了一副白骨。但更可怕的是,这副骸骨身首异处,前后分了好几段,就像是被人砍成了数节。他心里想,这人怎么会死在这里?难道在这里与别人进行了搏斗?那对方也太残忍了。想到这些,突然就打了个激灵,觉得有些瘆得慌,没有细看就跨过枯骨继续往前走。
可是刚走了没几步,突然感觉一股劲风直喷他的面门。齐立昂暗叫一声“不好!”,一定是有什么东西正向他头部袭击。急忙一个后仰,手中的强光手电也被瞬间竖了起来,光柱里竟见到一柄锋利的长刀横劈而过。齐立昂顿时惊出了一身冷汗,刚才要不是及时躲过,这一刀刚好就能将他的头砍下来。
长刀一闪而过,他赶紧站起身,脑中飞快地思索。刚才走路的时候除了踩到了那些骨头,似乎并没有碰到什么机关。怎么这刀毫无征兆地一下就窜出来了呢?他急忙用手电四处搜寻,但近处的洞壁上并没有找到任何异状。手电光柱照射的距离有限,再远一点就没法看清了。“这里是什么鬼地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齐立昂很是疑惑,“这都现代社会了,怎么还会有冷兵器时代的机关暗器呢?”
这刀劈过来的速度太快,一时让他有点懵。不过,既然已经费尽周折走到了这里,肯定不能因为遇到这些暗器就返回去。齐立昂硬着头皮继续往前走,但刚抬脚,疾风声又起,手电光柱里突然有一柄长刀“呼”的横空斩来。他不假思索地再次后仰、下腰,迅速地将它让了过去。这次长刀横劈的位置与上一次不同,明显要矮一些,差不多是在腰部位置。
齐立昂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跳了起来,刚想再查看一番,没成想第三柄长刀又紧接着接踵而至。这次的刀锋是在距离地面较近的位置,应该是冲着小腿来的。他急忙双脚向上一跳躲了过去。这一次的长刀虽然位置矮,但相较于前面的刀,距离更近、速度更快。这让他落地后禁不住“噔噔噔”地往后倒退了几步,这时脚下又是一阵“咔嚓”的响声,他再次踩在了那堆骨头上。
猝不及防地接二连三受到袭击,齐立昂只能疲于应付,竟没有看清这些长刀是从哪里来的。更令他沮丧的是,这些刀都一闪而过,去了哪里也不知道。
没容齐立昂继续多想,手电光柱里再次闪现寒光,三柄锋利的长刀以极快的速度先后劈来。这一次,三柄长刀分别从上中下三个方向劈向他的颈、腰、小腿,让他根本避无可避。此时的齐立昂手无寸铁,无法格挡,逼得他只能继续往后撤。但脚下的这堆白骨却将他一下绊倒在地。只听“嗖嗖嗖”的疾风声响起,心中一寒,知道自己势必要被这长刀砍到,只得闭上了眼睛在那里等死。
可是等了一会儿,除了刚刚扫过的疾风之外,居然什么都没有发生。他睁开眼,刚才砍过来的三路长刀都已经不见,眼前只有一眼望不到底的地道。心有余悸的齐立昂慌忙摸了摸自己的身子,竟然都完好无损。不过,他马上就意识到,地上的这具白骨一定是没有躲开,被眼前的长刀砍死在这里。心中不免升起一股劫后余生的欣喜,忙从地上爬起来,用强光手电在周围查看,希望能找到一些长刀出没的蛛丝马迹。可是除了地上的那副白骨,四周还是一无所获。齐立昂感觉这副白骨应该就是一道分界线,走过去就会有长刀出现。于是他试探性地跨过白骨走了两步,果不其然,位于腰部的那柄长刀突然再次出现。有了刚才的躲闪经验,齐立昂没有慌张,在向后躲避长刀的横劈之时,眼睛已是牢牢地盯住了长刀的移动轨迹。
这一次,他终于看了个清清楚楚。原来,这刀是从地道侧面的墙壁里横扫而出,刀柄一端插在墙壁中,并以此为轴心,刀锋在通道里划出一道逼人的弧线后,又迅速没入到墙壁里。
“嗖”的一声,位于脖颈的那柄长刀再次迅疾横扫而出。此时的齐立昂已经站在白骨之后,刀锋的弧线已经丝毫不会伤害到他。紧接着,底部的长刀也再次破空而出,他更是没有了躲闪的必要。
齐立昂看着不断从墙壁里横扫出的长刀,飙发电举、寒光逼人,显然是锋利无比。三柄长刀的出刀顺序很不规律,一时还无法判断下一刀劈来的究竟是哪个方向?而且两刀间隔的时间又很短,这个速度不足以让人逃出刀锋的范围,很容易就能将人砍伤。刚刚要不是及时后撤,避开了这凌厉的刀锋,只怕他已经和地上的这堆白骨一样身首异处了。如此能够死里逃生,也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齐立昂感觉这机关应该不止眼前的这一处,在这长长的地道里面可能架设了不少这种机关。只是里面黑咕隆咚的什么都看不见,也不知道自己猜测的是否准确。
齐立昂想找件东西扔进去试一试,可是这里的通道很干净,除了地上的这堆白骨,没有发现任何可用的东西,哪怕是一块石头也没有。对于地上的尸骨,齐立昂颇为忌讳,并不想去动这些骨头,死者已逝,还是让他在此安息吧!
他在背包里找出了喝剩下的矿泉水瓶,感觉颇为顺手。于是在前面长刀轮劈的间隙,他用力向后面抛了出去。果然,水瓶刚脱离这些刀锋劈砍的范围,没出去多远就听到“刺啦”一声响,已被后面的长刀砍中跌落到地上,瓶里的水甚至又抛洒了回来,溅到了自己身上。
见到这情景,齐立昂心头不禁一凛。看来自己的猜测是对的,地道里的这些机关构成了一个刀阵。这些长刀此起彼伏地挥砍,就如同绞肉机里的刀片,任何不知情而擅自闯入的人,都可能被无情地切成碎块。
齐立昂回想了自己进入地道后的情况,从进门到现在遇到这个刀阵,他似乎没有触发任何机关。如果不是自己无意中启动了它,那么这些刀阵难道是一直在不停地运转吗?这个想法似乎也不对,它们的动力又从何而来?它们不可能永远运转不息。再者,如果狩猎使真的带人走进了这里,他们又是如何避开这个机关的呢?这些问题让齐立昂一时间也想不清楚。呆呆地对着不断挥砍的长刀看了好一会儿,竟然不敢再往前迈出半步。
此时,外面的平台上,被齐立昂打倒的黑衣人突然从地面上坐了起来。他先是惊慌地趴在台沿上张望,见到周围已经不见了齐立昂,这才战战兢兢地从上面溜了下来。他没有返回自己刚出来的密室,而是直接冲向了齐立昂下到坑底的那处台阶,也就是金乌雕塑相对的那处台阶。在台阶的下面居然也有一个隐藏的门洞,黑衣人慌里慌张地拉门而入,急急地去报信了……
在一间密不透风的斗室里,“狩猎使大人”兀丞黑正耍弄着自己那柄大马士革短刀。在手中翻了几个漂亮的刀花后,得意地对着面前的一台红外成像监视器嘿嘿地笑了起来:“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这小子居然自己就送上了门。哼!真是自不量力,凭他这点微末的功夫,就想擅闯我族的‘圣坛’?真是白日做梦!只是这些机关就能让他寸步难行。”
“也不能掉以轻心!”旁边的“执鞭中郎将”卡瓦莎不无谨慎地补充道,“齐立昂能从你、我二人手中毫发无损地逃掉,这只小耗子可不是一般货色!”
兀丞黑却颇为不屑:“只要这镔铁旋刀阵不停,他还能插上翅膀飞走了?”
红外成像监视器的屏幕上,一个红色的人形图像正在那蓝黑色的通道内来回试探,却怎么也无法向前推进一步。兀丞黑越看越得意,不禁哈哈笑了起来:“哈维!你小子还真机灵,能够将齐立昂骗进这地下甬道,真可谓大功一件!等办完了这里的事情,一回到斡鲁朵,我定会向宗主为你请赏。”
旁边一直在垂耳恭听的黑衣人,连忙高兴地说:“感谢狩猎使大人的褒奖!其实,我也只是记住了大人对我们的告诫,知道甬道里有厉害的机关才引他中了埋伏,这都是大人您的功劳,您的功劳啊!”
兀丞黑又得意地笑了起来,“这中国小子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找到机关,开启‘金乌葵阳’门,还真是有点能耐。只不过,这门好开,里面的路可不好走啊!哈哈哈……”
卡瓦莎却扁了扁嘴:“这甬道里的机关已经布设了几百年,也不知道还能坚持多久。”
兀丞黑有些不高兴了:“坚持多久?你听说过有谁闯进去吗?这条甬道自建成到现在,就连历代的大巫师都无法私自闯进去。再者说,这刀阵中的横刀可是镔铁锻造的,这是祖上的一种特殊技艺,一直就是不传之秘,就算是经过了几百年,这些刀也能够削铁如泥。怎么着?你还怀疑它困不住这个中国小子吗?”兀丞黑突然一翻手腕,短刀一下就砍在了安放监视器的桌角上,“呲”的一声闷响,桌角应声而落。
“只怕他是有命进得去,没命出得来!”兀丞黑又耍了个刀花,才将短刀插进了刀鞘里。
“将齐立昂困在里面变成囚徒,倒也挺好!”卡瓦莎点了点头,“等咱们办完了这件大事,就将他和那帮考察队员一起除掉,以免再生后患。”
兀丞黑却说:“哼!也不知道,这小子的玉璜戴在身边了没有,我可不想还没拿到契约者的信物就先将他弄死。再要犯这样的错误,宗主还不得杀了我啊!”
兀丞黑说到“契约者”和“信物”的时候,卡瓦莎赶紧瞪了他一眼,可兀丞黑却装作没看见,只是盯着屏幕上面的那个红色的小人在思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