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一声低沉的号角声穿过空旷的谷底,远远传进了洞穴里。
晴奈兴奋地喊道:\"快看!他们的祭祀典礼开始了。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啊。\"
科利尔官长也高兴地应和:\"是啊!让我们得以窥见契丹遗族的祭祀盛典,真的不枉刚才的艰辛啊!\"
此时,太阳已经西斜,夕阳的余晖投射在中心的祭坛上,供台上的祖先牌位,都是用金粉写就,在夕阳的照射下,金光闪闪,庄重而肃穆。
\"啊!\"晴奈突然惊叫起来,\"他们在宰杀青牛和白马......\"
队员们急忙循声望去,只见祭坛上有两帮人,同时对青牛和白马动手,他们口中念念有词,动作干净利落,两头牲畜瞬间被放倒在地,亮闪闪的屠刀顷刻间切断了它们脖颈中的动脉,鲜血喷涌而出,喷溅在周围那些人身上。他们却不躲不避,口中咏诵的咒语却更加高亢,兴奋异常。
\"啊......\"看到如此血腥的一幕,队员们心绪大乱,\"青牛白马不是他们的吉祥物,是供奉祖先最纯净的祭品!\"
很快,两帮人就将血泊中的青牛白马抬上了祭案,中间早就为他们留出了位置,这才是真正的\"进俎\"仪式。
场内突然传来一个庄重的声音,\"鸣鞭......\"话音未落,\"啪!\"的一记鞭鸣响彻祭坛。余音未了,\"啪!\"又是一声传来。那鸣鞭之人手持一根一丈多长的皮鞭,甩起来犹如蛟龙出海飞旋游走,最后在陡然甩动后乍然爆发出一声鞭鸣。三声鞭鸣过后,场内候场的契丹遗族一片肃静。
\"上香!点烛!\"一个威严的声音在祭坛上空飘扬。喊话的是立在供桌一旁的科比诺夫。此时他峨冠博带,肃穆持重,威仪如山。
耶律瓦峤一个人走向前,手里拿着三根长长的青香,在火盆上点燃,郑重地插入香案中的青铜方鼎之中。顷刻间,青烟缭绕飘散在空中。
此时的宗主已经换上了一身长袍广袖的玄衣衮服,纯黑的织锦上绣有日、月、龙等\"十二纹章\"。腰间系着一根一尺宽的黄色天河带,领口处,坠着一枚白玉镶嵌的盘龙金扣,显得雍容华贵。最为特别的是,老宗主头上戴的一顶金冠,此时夕阳正好从冠上掠过,使其金光灿灿,熠熠生辉。金冠由三条发辫纹交织成金箍,箍头接口是一对张口吞咬的狼头,冠顶是一只展翅欲飞的雄鹰,栩栩如生、神韵毕现。整个金冠富有独特的游牧民族风格和浓郁的契丹王族的尊贵气息。
\"祭酒......\"科比诺夫仪态庄重地再次呼喝出口,他是这场仪式的大祭司,整场典礼将由他来主持。
耶律瓦峤从容向前,双手恭敬地举起已经斟满了的青铜错金酒器,躬身洒在了地面上,连举三杯,毕恭毕敬,虔诚而庄重。
科比诺夫再次发出了呼喊:\"跪!\"
在宗主耶律瓦峤的带领下,\"呼啦啦\",所有人都跪倒在地。
\"稽首......\"
老宗主左手压右手,拱手于地,头也缓缓叩向地面。众人也随即将头叩于地面,少顷才又缓缓抬起身。
\"启乐......\"
乐师扬起了木槌,敲击供台两侧的编钟和编磬。一时间金石交鸣,叮咚之声不绝于耳。那乐曲古调悠长,像融入夜色的一缕幽歌,低沉的古韵,就像是悠长的咏叹调,在祭坛上空荡漾飘散。
\"宗主祭献......\"科比诺夫再次沉声呼喝。
耶律瓦峤在悠扬的金石交鸣中再次走向前,他象征性地在祭品上摆弄了一番,这才撤回身朗声咏颂道:\"天佑我族,德泽绵广,荣禄永享......我契丹遗族流落于外近千年必将终归故里......\"
此时,西落的太阳透过了山顶的第一个崖壁孔洞。那道璀璨的光柱完全笼罩在了祭坛上的大白球上。即便此时天光大亮,白球在那阳光的照射下,还是染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芒。
\"馆长!\"在裂缝里观礼的熊赳赳忍不住问道:\"他们带头的那个人啰里啰嗦的都在说了些什么啊?\"
科利尔馆长回答:\"无非是一些向上天和祖先祈祷,驱除邪魔、保佑安康的祝祷辞罢了。\"
这处裂缝离祭坛非常远,队员们能听到鞭鸣、钟响,但是老宗主的祷词却只能隐约听到回音,无法听清他在讲什么。
\"阿波罗,别捣乱,快看外面。\"晴奈提醒:\"那些人好奇怪呀!\"
此时的祭坛上鼓乐大作,大萨满碧安卡成为了祭坛上的中心。她那一身乌黑的蓑披在风中飘荡,双臂一张一合,犹如一只黑色的鸟在空中飞舞。
四周响起了雷鸣般的鼓声,伴随着这震耳欲聋的声响,几十名装扮奇特的精壮汉子从祭坛四周跳上舞台,向中心的大萨满周围聚集。这些人的发饰很是奇特,髡发秃头,只剃光了中央的头发变成了秃顶,而保留着四周的头发,并且在这寒冬里居然赤裸上身,上面涂满了桐油,还画满了奇异的花纹。他们一个个披头散发,腰间坠着铜铃,手持牛尾、竹杖,载歌载舞。顿时,祭坛上欢乐之音在空中激荡。
不过很快,这场欢乐的舞蹈,在一声鞭鸣之后,一下寂静了下来。所有的人静静地匍伏在地,再也不活动,静静地似乎是在等待着什么。
远处偷窥的队员们面面相觑,也不明白上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此时,夕阳依次透过山壁上的孔洞,照射在祭坛中心的大球上。从齐立昂这边远远望过去,那球在夕阳的照耀下,仿佛是刚从蛋壳里掉落出来的一枚蛋黄,散发着柔和而温暖的光泽。周围的空气似乎也因这景象而凝固,只留下一片宁静与祥和。大球的表面在余晖的映照下,呈现出一种近乎神圣的质感,让人不禁联想到生命的起源和宇宙的奥秘。
随着太阳缓缓下沉,那枚\"蛋黄\"的颜色也变得更加丰富,由最初的淡黄逐渐过渡到深橙,再到边缘的一抹淡淡的粉红。这种色彩的变化,就像是大自然在绘制一幅动人的画卷,每一笔都充满了生命力和情感。
齐立昂和他的同伴们被这壮观的景象深深吸引,他们静静地站立着,每个人的眼中都闪烁着对这自然奇观的赞叹和敬畏。他们知道,这一刻是短暂的,是大自然赋予他们的一份珍贵礼物,是他们在这艰难旅途中得到的一次心灵上的慰藉。
在这一刻,所有的疲惫和困顿似乎都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对未来的希望和对生命的热爱。他们相信,就像这夕阳下的圆球一样,即使面临黑暗,也总有光明在等待着他们。他们的心灵在这光辉的照耀下得到了净化,他们的灵魂在这温暖的拥抱中得到了升华。
坑里已经慢慢暗淡下来,坑口的天空也变成了一半金黄一半青紫。
祭坛中心的圆球有了阳光的加持,似乎是有了生命的迹象。在齐立昂他们的眼中,这圆球颤颤巍巍的仿佛是要动了起来。看到眼前的景致,每个人都很激动。
晴奈感叹道:\"哇!真是太美了!这些石洞设置得如此巧妙,真的很难想象,那些古人是如何精确计算出来的?\"
科利尔馆长听到晴奈的感叹,眉头一动:\"岩壁上的石洞在开凿时角度、位置、大小都要计算进去,这些固然重要,但并不是最关键的......\"
\"并不是最关键的?可是我觉得这些已经很重要了。\"汤普森在旁边不解地问道,\"那最关键的是什么呢?\"
科利尔馆长抬起头望向坑外的天空,此时西边的崖壁上还微微露出夕阳的余光,\"是太阳!\"
\"对!是太阳。\"众人似乎一下都明白了过来。
科利尔馆长继续说道:\"我们都知道,地球不仅在自转,而且一直在绕着太阳公转,这一结果给地球带来季节变化和昼夜变化,使地球上的生命得以繁衍生息。这种转动也让地球和太阳之间的夹角每时每刻都在改变。这种情况下,还能精确地计算出这些岩壁上孔洞的位置、大小和倾斜角度,可想而知难度有多大。更何况,还是在这数千年前。古人的智慧真是令我们现代人叹为观止!\"
\"嗯!\"齐立昂若有所思地说道,\"如此复杂的关系,确实不好计算。并且地球与太阳的夹角每年才会重复一次,那么这眼前的景象一年中也就只会出现一次。\"
科利尔馆长说道:\"是的!一年一次。这种奇特的景象每年只有今天才会发生。\"
汤普森恍然大悟:\"今天是冬至,太阳最接近北极的一天。\"
\"是的!只有今天。而且只有眼前的这几分钟时间。我们还是抓紧时间欣赏这几千年前古人创造的光影盛宴吧!\"
众人似乎也忘记了自己正处在如此不堪的境地,顾不上衣衫褴褛、伤口的疼痛,全然沉浸在眼前的美景之中。
此时,祭坛上的人还是那般寂静,悄无声息地匍匐在地。圆球的光芒映照在他们的身上,令他们的身躯也呈现出金黄色,就像是圆球抛洒在地面上的点点金光。
这一刻,晴奈不禁想起了齐立昂站在海岛崖壁上的那一幕。当时的他如同天神降临,光彩夺目,曾让她的心里萌发了一种莫名的崇敬之情。
\"咣!咣!咣!\"三声悠长的金石之声从祭坛上激荡开来。场上唯一站立的大萨满,随声开始抖动起来。刚开始只是轻微的颤动,随后动作越来越激烈。她扬起手臂,在胸前挥舞。胸口挂着一枚铜镜,反射着圆球的光芒,形成一道光柱,就像是一只探照灯随着她的身体扭动。她满身的布条,也在有节奏地随身舞动。一条条犹如长蛇一般扭动颤抖。
此时的圆球完全变成了赤红色。球体上的机理使这红色有了深浅变化,忽明忽暗犹如正在燃烧的火焰,煞是好看。
圆球的光芒映射向祭坛四周,那些一层层的短墙被映照了一层暗红色。墙头上的尖石影影绰绰,透露出一种浓郁的神秘感。
金鸣之声,余音未了。激烈的鼓声又起,一群精壮的汉子敲击着手持的太平鼓,随着节奏走入祭坛的中心。他们围住中间的圆球,跳跃舞蹈。肢体动作夸张而诡异。
击鼓节奏异常整齐,这一阵阵的鼓声在这空旷的祭坛上空激荡开来,似龙吟如雷鸣,震撼人心。
此时的坑底已经彻底黑了下来。头顶能见到的天空已经变成了黑蓝色。如一口大锅,严严实实地罩在坑口。这让祭坛中的圆球显得更加辉煌。
\"啪\"的一声鞭响在这阵阵鼓声中划过,这声音就像是鸣放的一记发令枪。匍匐在地的所有人,身体猛地一颤,犹如接到了命令一般,从地上跳起来,跟随击鼓人一起疯狂舞蹈。
祭坛上的所有人都混合在了一起,已经分辨不出宗主和族众,也分辨不出长尊卑幼。所有人的脸上都露出了兴奋的笑容,一种发自内心的笑。
中心的圆球成为人们围绕舞蹈的对象,更多的外围的族众在自顾自地扭动、舞蹈。人们频频举手高过头顶,向上跳跃,触摸,回落后的双脚在地面上有节奏地踩踏,伴随着鼓声尽情摇摆。
这是一场狂欢,是所有人一种淋漓尽致的宣泄,发自内心的喜悦洋溢在每个人的脸上。
他们一次次扑向中心的圆球,但不是真正触摸,只是象征性地隔空抚摸。就像是去迎接丰收的果实,亦或是去抚摸喜爱的玩物,更像是膜拜神圣的神灵。
科利尔馆长带领着这一队人,从裂隙口望向祭坛,欣赏着这激情澎湃的一幕,如痴如醉。只有熊赳赳对此不屑一顾,他撇撇嘴嘀咕:\"这是些什么呀?一群疯子在狂舞,好看吗?\"
旁边的齐立昂拍了拍他的肩膀:\"这是一种原始的娱神活动,简单地说,就是一种取悦神灵的舞蹈。他们运用自己的肢体语言来博取神灵的欢心。你看,他们一次次扑向中心的圆球,不正像孩子扑向自己的母亲,张开双臂寻求庇佑吗?而双脚的踩踏和身体的扭曲,都是为了取悦看节目的神灵,让他们高兴。\"
熊赳赳这下高兴了:\"我说这些人的动作怎么都这么傻呢,原来是为了搞笑糊弄神啊!嘿嘿嘿...\"
科利尔馆长正色道:\"这可不好笑,他们也都不傻。对于他们宗族来说,这是神圣的仪式,只有心灵纯洁的族众或能够与神灵沟通的萨满才能参加这样的表演。\"
齐立昂说道:\"我好像已经猜出来他们在做什么了!他们现在表演的目的只有一个!\"
科利尔馆长颇为感兴趣:\"你说说看?\"
齐立昂答道:\"迎接太阳神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