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姑，这就是妹妹在海岛的家。”
    乌怀青走在前面，向乌婉莹介绍，发觉她没跟上，转头看去，“怎么了？”
    乌婉莹拂动头发遮住左脸，又整理了下衣服。
    做完后，她仍然不放心，问乌怀青：“怀青，你帮姑姑看看，姑姑这身有没有哪里不合适？精气神好不好，会不会看起来太憔悴？”
    乌怀青走过去安慰她。
    “姑姑，不用紧张，你今天很好。妹妹一定会喜欢的。”
    “真的？”乌婉莹眉眼弯了弯，随即想到什么，有些落寞：“不喜欢我也没关系的，是我不好，把她弄丢了。”
    她打起精神，抿了抿红唇。
    “不说这些了，你说郁瑶会不会喜欢我给她做的衣服？你上次过来也不知道替姑姑打听下尺寸，不知道这些衣服合不合身。”
    乌怀青揽住她的肩膀，把责任都往自己身上揽，“都是我不好，我忘了问了，耽搁了姑姑的大事。一会儿衣服要是不合身，我给妹妹请罪！”
    乌婉莹被他故意耍宝逗笑了，也没那么紧张了，“走吧，先进去。”
    两人刚进院子，郁瑶刚好从堂屋跨出来。
    出来的时候太急，不小心脚尖踢到了门槛，疼得她倒吸一口凉气。
    乌婉莹跑过去，扶着她，急切地问：“还好吗？”
    郁瑶摆摆手，“没事，不用担心，动动就好了。”
    说完，她目光落在眼前的乌婉莹身上。
    她看着四十多岁，鬓角斑白，穿着一件崭新的蓝色棉布盘扣对襟衣服，温柔又有气质。
    左边脸被头发遮挡着，晃动的时候能看到些许疤痕露出来。
    此时，那双和自己一模一样的桃花眼里盈满了眼泪，看着她的眼神复杂极了，有忐忑、不安，以及隐约的期盼和亲近。
    见郁瑶看过来，乌婉莹用头发挡了挡脸，“别看，会吓到你。”
    郁瑶并不在意，温柔道：“你救了那么多小孩，这疤痕是荣誉勋章。我不怕。”
    其实她脸上的疤痕经过这么多年的治疗已经好了很多，只是乌婉莹习惯了遮挡起来。
    听到郁瑶的话，乌婉莹捂着头发的手缓缓放下。
    院子里放着从军嫂那里借来的桌椅板凳，桌子上放着搪瓷缸、竹编暖水壶和茶叶。
    郁瑶拿过来两张椅子，“你们先坐着休息一会儿，我给你们泡茶。”
    乌婉莹想说不用麻烦，郁瑶已经泡上了。
    她似乎看出来乌婉莹的紧张，一边泡茶，一边笑着和她们介绍。
    “这是海岛特色的鹧鸪茶，里面我加了一些香草兰，这样泡出来的茶香味独特，味道醇厚。你们尝尝看！”
    随着话音落下，一股茶香扑鼻而来，确实奇香无比，很特别。
    乌怀青拿起搪瓷缸吹了吹，抿了一口，眼睛一亮。
    喝了不忘夸夸：“叶圆味甘，茶汤清亮，还有异香，确实好喝！”
    乌婉莹也温柔地点点头，“确实很好喝，很香。”
    郁瑶笑了笑：“我也觉得好喝。下次我多晒点，给你们都分些。”
    三人面带笑容，简单几句对话，好像她们是经常见面的亲朋，无形中消除了彼此的陌生感，拉近了几人的关系。
    乌婉莹望着郁瑶那张和自己相似的脸以及阳光下淡金色的眼睛，确认无疑。
    这就是她找了二十年的女儿。
    从前那个躺在襁褓里娇娇软软的，饿了只会皱着小眉头，不像其他婴儿哇哇大哭的女儿，已经长成了漂亮伶俐，聪明大方的大姑娘了。
    想到这里，乌婉莹再也忍不住，泪水夺眶而出。
    “对……对不起，是，是我……不好……我不该弄丢你！”乌婉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说出口的话断断续续。
    乌怀青见姑姑这么伤心，大小伙子也跟着红了眼眶。
    郁瑶见乌婉莹哭得实在难受，犹豫了片刻，还是走上前，试着抱住乌婉莹安慰。
    “当年的事是意外，不是你们的错！你们不用自责！”
    郁瑶拍拍她的肩膀，继续道：“而且，你看现在的我不是好好的，我现在不会再走丢了。”
    当年的事陆泽告诉过她。
    乌婉莹生产时大出血，生完孩子后在家里养病，那时候崔之舟作为科研人员，正在罗布泊参与一项利国利民的重要国防研究，脱不开身。
    乌怀青也才几岁，每天要去学校读书，帮不上什么忙，外婆又是那种情况。
    她一个人既要照顾自己，又要照顾家里一老两小，难免应接不暇。
    如果原身还在，应该也不愿意看到乌婉莹两人太自责。
    乌婉莹感觉到她的拥抱，更加用力地抱紧了她，力气大得仿佛是从什么人手中抢回她。
    郁瑶听着她的哭声，心里酸酸的。
    替这隔了二十年的母女情，也替终其一生都在寻找父母认可的原身。
    如果没有当年的事，原身或许还在，他们一家应该是和谐温馨的一家。
    乌怀青看着拥抱在一起的母女，也跟着落了泪。
    这些年，姑姑姑父包括奶奶有多么不容易，他都看在眼里。
    奶奶清醒的时候，无时无刻不在自责，临死前还惦记着妹妹没有找到，死不瞑目。
    姑姑姑父原本有大好的前程，因为要留在秦省找妹妹，也都放弃了。他们在秦省找了七年，都没有妹妹的消息。
    如果不是姑父察觉到姑姑精神状态不对，想着小孩丢了，不能大人也出事，答应了海岛部队的邀请，他们或许还留在秦省，留在当年的筒子楼。
    这些年，他们一直没有放弃寻找，可妹妹的消息就像石沉大海一样，渺无音讯。
    幸好，妹妹还活着。幸好，他们相认了！
    等乌婉莹情绪平缓下来，郁瑶问起了当年的事。
    “当初，我到底是怎么丢的？”
    乌婉莹听到她的话，抹干脸上的泪，缓缓道：“我记得那天是五月初二，离端午节还有三天。我躺在床上给你缝衣服，没想到缝着缝着就睡着了。”
    “等我醒来，你已经不见了，我急忙下床去找。出门的时候幸好碰到了你许姨的女儿，要不是她，我还不知道你外婆抱着你出去了。”
    可那时已经迟了，等乌婉莹找到郁瑶外婆时，她手里已经没有了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