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我睡的迷迷糊糊张口就喊着:“司琴,给我倒杯水,口渴的很。”
一杯冷茶递了过来,我坐起身来闭着眼睛接过。
猛然记起我这是在符惕山上,而我昨夜与符公子同床共枕了一夜,那这水是谁递给我的?
我下意识闻了闻杯身,果然上面围绕着淡淡烟草味。
“你,你怎么还在这?” 我有些尴尬的喝了口冷茶水,整个人都清醒了一些。
符玺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反而冷冰冰的主动开口:“睡够了吧?想见顾星灿就快些洗漱。”
闻言,我迅速爬起来,在婢女的帮助下快速洗漱了一番,穿戴整齐。
符玺走路步伐很快,我只能闻着他的气味小跑着跟在他身后。
他步履不停,我在一边喘着粗气问道:“可以再去看看唐嬷嬷、司琴和老张吗?老张怎么样了,他还好吗?你们为他包扎了吗?”
“你的要求未免太多了点。” 符玺板着一张脸冷淡的说。
我沉默不语,而心中却努力记着去向见顾星灿的路线。
本以为他一定受到了非人的虐待,万万没想到还没走到他的房间,就先听到他在里面砸东西的动静。
“啪!”“咚!”一只花瓶准确无误的砸在我的跟前。
“流火,把顾二少爷砸的东西全部记在账上,回头去顾首辅府里账房支钱去。”符玺边用扇子敲击着自己的掌心,边果断对一旁的侍卫说道。
“是,符公子。”那叫流火的男子应道。
顾星灿听到符公子的声音,立刻冲了出来,抽出软剑,刺向他。
而符玺无意还手,单手用折扇抵住剑尖,一字一句笃定的说道:“本公子有买卖要与你们谈,先听完再动手也不迟。”
顾星灿目光瞥向我,立刻收了剑气,将我上下打量一番,问道:“你怎么样?他们有对你怎么样吗?”
“我没事。”我摇摇头说道。
符玺独自走进了顾星灿的厢房,顾星灿看了看我,我点点头,他与我尾随进屋。而这地上真真是被顾星灿砸的一地狼藉,连个下脚的地都没有。
好不容易婢女将饭桌收拾出来,我们三人静坐着。婢女们端上了一些早点摆在他们二人面前,而我面前的却是一盅浸泡在血液中的生肉。
自从昨夜我了解到吃生肉会加速妖化过程后,我便不愿再吃这些血腥之物。见我并不动筷,符玺在喝下半碗稀粥后,便开了口。
“既然你们都不吃,那便谈正事吧。”
“在下符玺,是这座符惕山的主人,也是个生意人。就在顾星灿出京的前一日,你大哥顾云霆给我下了三万两黄金的定钱,要买你顾星灿的项上人头。事成之后提你人头再去领剩下两万两黄金的尾款。”
“不可能!”顾星灿下意识的反驳道,却没有打断符玺的自述。
“兰裕与随从四个,已在通缉令上被悬赏捉拿,每人赏银一千两。自从你们从庄子上离开,很多人已经盯上了你们。”
“我只需要你们各自帮我一个忙,事成之后,我不但护送你们下山,我还会赠送你们四张人皮面具。”
“什么忙?” 我不禁问道。
符玺对外挥了挥手,伺候着的婢女与侍卫鱼贯而出,关闭房门后。
他又再次开口说道:“我正和朝廷在做一桩买卖,朝廷内忧外患,对鸦片屡禁不止。他们找到了符惕山,替他们摸清天理教用来控制教众的鸦片来源,销路以及涉及的关键案犯。”
“前些日子,我抓了一个人,他负责接洽上下游,但很难撬出他的嘴。”
符玺顿了顿,接着说:“顾二少,此人略通岐黄之术,本公子久攻不下,却又明了他对我十分重要。”
“你要我对他用刑?”顾星灿盯着他问道。
“别说的那么难听。”
顾星灿狐疑道:“你这满山全是符纸,怎么,还找不出一个会法术的人吗?”
“这你不用管,你帮本公子这个忙,我们便成了这笔买卖。”
“那你要裕儿帮你什么忙?” 顾星灿并没有直接答应他,而是转头问起了我。
我的心也跟着提了起来。
“我要与她演一出戏。”符玺突然笑了,看着我。
“什么戏?” 我疑惑道。
“昨日你一进山门,已经被人盯上了,若不是昨晚与本公子睡一处,你早被老张引来的人抓了去……”
“睡在一起?!” 顾星灿猛地站起来,不可思议的看看他又看看我。
“老张引来的人?你是说……?”我简直难以置信。
符玺像看傻子一样看着我们:“那老张早在村子里的时候就已经联络上了县衙,他在驴车假意方便也是为了一路留下踪迹,好叫追兵跟上,你们真是蠢的可以。”
“他没理由这么做啊。”
“他平白无故跟着你成了逃犯,不想戴罪立功吗?你孤身一人可以逃,他呢?他没有父母妻儿吗?”符玺挑衅的笑道。
我一时之间语塞,这点我从未考虑过。
“买卖已经与你们说了,答应便留下替我办事,不答应就立刻把你们舌头割掉再卖了出货。给你们一顿饭的时间, 好好想想。”
“哦对了,顾星灿,本公子好心提醒你一句,不要妄想吹响那天罡派的哨子。别忘了兰裕现在的身体,已经是半妖,如果天罡派来了只怕她就没有活路。”符玺啪的一声收了折扇,喝下剩下半碗粥,便起身离开,还贴心的替我们关好了门。
顾星灿立刻走到我的身边,上下打量着我:“你们……”
“他没有对我怎么样。顾星灿,这个符玺,他认识我。”我急着与顾星灿说道,“可是我真认不出他是谁。”
“‘符公子’这个外号我倒是听说过,他杀人越货的事情可没少干,的确和朝廷还诸多攀扯,甚至有人说他是皇帝养在外面的私生子,专门补皇帝的私库。”顾星灿思索着与我说道。
我有些焦灼:“不如你先走吧,能走一个是一个。”
“怎么走?走去哪里?我大哥雇凶要杀我,就不会只雇他符惕山一个,我现在贸贸然出去,恐怕半道上就死于非命了。我功夫再好,也架不住他们前仆后继的人多。”顾星灿坐下仔细分析道,“而你……”
我努力冷静下来:“他知道我已经妖化,也知道我要泡凉水、吃生肉。他昨日对我说,他要把我卖去天罡派,镇在锁妖塔里。”
顾星灿愣住了,显然锁妖塔的确是真的:“可你不是妖,你是人啊,你是受了一些影响才会变成现在这样的,天罡派医术高明,一定会把你治好的。”
“那你敢不敢吹响天罡派的哨子?”我反问道。
“我……” 顾星灿一时语塞。
“那我们做个决定吧。你我现在既然都走不了,唐嬷嬷和司琴刚刚大病初愈,需要静养,我也要保证她们的安全。”言语间我已有了盘算。
“顾星灿,我们一定会活着走出这座山。”
时间掐的刚刚好,在我们商定结束后,符玺就推门而入,胜券在握的问道:“两位考虑的如何了?”
“应你便是,但请你务必要照顾好唐嬷嬷和司琴。至于老张,留他一条性命,放下山去吧。”我直接开口道。
“顾二公子呢?意下如何?” 符玺挑眉问道。
“你与裕儿要演什么戏?” 顾星灿凝眉问道。
“这不需要与你商议,你只需办好本公子要你办的事即可。另外,别再砸符惕山上的东西,否则我一并去你们顾府支帐。” 符玺伸手点了点折扇。
顾星灿有些不服气,却没有再还嘴。
“兰裕,你从今日起,一天三顿不能少了这血食,要配合你与本公子的戏,你就必须要吃下去。” 符玺冷淡的对我命令道。
“这个,会加快我的妖化,不是吗?” 我指了指这一盅生肉。
“你不吃,也会妖化,甚至会失去理性。” 符玺将生肉推向我的面前。
见顾星灿没有吱声,我便顺从的坐下来,一口口吃下了这盅血食。
吃完以后,符玺便带顾星灿要去见那个略通岐黄之术的人。我并不想跟着去,便提出要去见唐嬷嬷与司琴。
符玺摆摆手派了一个婢女领我去。
婢女手中提着一个香囊,我闻着这个香囊一路跟着前去寻找唐嬷嬷和司琴。
走了不少路,上上下下爬了不少楼梯,终于在一阵锁链声打开后,婢女打开了房门。
我刚走进去,便听到司琴的声音:“格格,格格!”司琴一把扑上来抓住我的手,浑身抖颤抖着。
我身后的大门轰然关上。
“你怎么样?唐嬷嬷呢?”我伸手摸了摸司琴的脸颊,她的眼泪一直涌出来:“格格,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呜呜……”
“怎么会呢,我这不是来找你了吗?”我连忙安慰着司琴。
在司琴的引领下,我才知道,昨夜唐嬷嬷被那叫流火的男子敲晕后,便带到了此处。
此处位于符惕山的半山腰处,是一座独立的小院子,昨夜唐嬷嬷被袭击后便晕死过去,半夜发起了高热,司琴伺候了唐嬷嬷一整晚,直到早上才退烧。
听到这里,我便疾步推开厢房大门,唐嬷嬷正在榻上休息,她眯着眼睛看到我,着急的喊着:“小小姐!”她的声音有些嘶哑,我的泪水像决堤般涌出。
我内心的恐惧与彷徨在这一刻瞬间崩溃与爆发:“唐嬷嬷,我想回王府!可是我们回不去了,呜呜呜……!”
我疾步向唐嬷嬷奔去,腿脚一软,直接磕碰到床榻边,跪了下来。唐嬷嬷心疼的抱起我,揉着我的膝盖,和司琴也一起掉起了眼泪。
“小小姐,你要坚强。”唐嬷嬷一边流着泪一边问我她最关心的那件事:“昨夜,那小畜生有没有对你?”说着开始检查起我来。
我含泪忙摇着头说道:“没有,我只是睡在他身边睡了一夜。对了,他应是认识我的,唐嬷嬷你对他有印象吗?在我小时候,他是不是来过我们府里。”
唐嬷嬷陷入了沉思,过了片刻又激动的说道:“实在是没有什么印象,那他既然认识小小姐,他为什么要绑了我们,又要伤的老张那么重呢?!老张呢,小小姐,你知道他被关在哪里吗?”
我将老张出卖我们的事情全盘托出,却还是不愿相信:“唐嬷嬷,你觉得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唐嬷嬷却久久无法言语,良久说道:“罢了,他要他的娘子,他的老母,他的儿子,也是应该的。”
我还想问什么,司琴却拉了拉我的袖子,插嘴道:“格格,我们何时可以离开这里?”
“这正是我要寻你们要说的事。我和顾星灿要留在山上替那符公子办两件事,办完他要的事,他自会护送我们下山。你们好好在这里修养,我们一定能活着一起走出去。”我红着眼圈,故作轻松的说道。
“要办什么事?”唐嬷嬷接着问道,“我总觉得他看你的眼神不怀好意,小小姐,他说的话你一定要三思。”
“我知道了。”我避重就轻没有回答,同时努力扬起笑容。
“司琴,唐嬷嬷就交给你了。我会找时间再来看你们的。你们要好生照顾自己,我会想办法给你们送些需要的用品过来。” 我闻到婢女手上提着的香囊气味,便知晓那婢女要催我离开了。
“格格,司琴送你。”司琴领着我慢慢走向门口时对我说:“格格,您怕是不知道,唐嬷嬷和老张早就是一对了。”
“什么?”我的大脑突然卡壳了:“这老张不是有家室吗?”
“当初那老张原是外乡人,我们根本不知道他外面还有妻小。见他为人忠厚老实,又本分能干,同在王府里做活,直为唐嬷嬷高兴呢,可谁知后来他的老母与妻小都找上了门来,唐嬷嬷这才知晓一切,于是断了和老张的关系。”
“唐嬷嬷跟着福晋一辈子,又照顾了您这么多年,自己无所出,待这老张是真心实意的好,与他分道扬镳应也是伤了心的。没成想,这老张居然还要出卖我们!真真是配不上唐嬷嬷的!” 司琴啐道。
我拍了拍司琴的手说:“你好生照料唐嬷嬷。我找日子再来看你们。”
随后我便跟着奴婢返回了厢房,刚回到厢房,婢女们便送来了午膳,依旧是血淋淋的生食,分量要比早膳更多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