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面再次亮起,我端坐在穿衣镜前打量着自己。
镜中人的模样已从上一幕的幼年变为了及笄年华。
我伸手摸了摸发饰,转头对丫鬟说道:“昱珩哥哥来了吗?”
说完我发现这段是不受我控制的,看来这是八尾狐在回忆,应也是十分重要的一段情节。
“小姐,您私下约他所为何事?连我都不能说吗?”
“我有很重要的事情与他说。”
是什么重要的事?
不一会儿,门外有人通报,道是定国公府二公子徐昱珩求见。
“知道了,请他进来。”
那丫鬟替我将整理了下衣裙,我端坐在凳上,等着徐公子走来。
微风徐徐吹过,他的眉眼如画,眸若星辰。
顾星灿一副翩翩书生模样,穿着一件月牙白长袍,与我差不多年岁,端步走了进来。
“不知,可贞娘子约我前来所为何事?”
“你先下去。”我对丫鬟命令道。
此地现在虽只有我们俩人,只是明显情节没有走完。
我不受控的开口道:“徐公子,你我自幼相识,你于我是长兄一般的存在。”
“我与你并无男女之情,还望你与我爹娘说清楚,将这门婚事给退掉。”
顾星灿扮演的徐昱珩闻言欣然点头:“可贞妹妹,你心中所思所想,我都知晓。我对你亦如亲妹一般无二。”
“只是,这婚事是打小定下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如何能说作废便废?”
“更何况,若是我退婚在先,你将来又该如何自处?该不是要出家做姑子去?”
“可贞妹妹,若你过门,便是我的正头娘子,无论如何我都不会亏待你。”
“嫁谁不是嫁呢?你说呢?”
这一番劝说顾星灿朝我挤眉弄眼,我明白,这也同样是当初徐老爷说过的话,他与我一样,不受控制的说出口这些话。
我心中泛起苦涩,又如机械那般对答如流:“此言差矣,我只愿求一心人,共白头。”
“昱珩哥哥你家世显赫,注定此生妻妾成群。我不愿与我娘那般,时时刻刻深陷后宅与那些女人斗智斗勇。你是知道的。”
顾星灿略思索,蹲下目光与我对视:“若我愿给你承诺呢?此生只有你一位正头夫人?你愿意嫁给我吗?”
我心中一恍惚,手心冒汗:“你是顾星灿?”
他目光炯炯的望着我。
“我……”
“成何体统!”
一声呵斥从门口传来,我循声望去,是符玺这个“爹”怒气冲冲的站在门口。
“孤男寡女,光天化日共处一室,斯文扫地,伤风败俗!”
“老师息怒!”
顾星灿立刻向符玺跪下赔罪。
原来这徐昱珩的老师就是太师,他也是宫中伴读,确实家世显赫。
那更奇怪了,都位极人臣了为何还非要进国子监当区区一个祭酒?还得靠捐官?
“昱珩,老夫是看着你长大的。你资质平平,虽为伴读,却始终不如你大哥那般天资聪慧。”
“如今还不知用功,小小年纪便束于儿女私情。你与可贞没几日便要成婚,何苦急于一时,落人口舌。对你仕途无益。”
“可别忘了,你还有一个大哥他更是压了你一头啊。”
符玺恨铁不成钢的挥袖怒道。
“老师息怒,是昱珩之过,我这就回去闭门思过。”
顾星灿竟就这么一溜烟的跑走了。
此刻房中只剩符玺与我,他冷冷开口道:“可贞,你太令爹失望了。婚礼在即,你却私会徐昱珩要他退婚?”
“你将爹置于何地?将太师府置于何地?连皇后的贺礼都已摆在正厅,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我眼中泛酸,身体不受控的向前一倒,膝盖直直跪地,疼的眼泪径直流了出来。
“爹,为了女儿的终身幸福,您能不能帮我,退了这门婚事?”
我紧紧抓着符玺的衣袖,央求道。
符玺面无表情的俯下身,拍了拍我的脸颊:“绝无可能。”
转而他的神情变得阴鹜起来:“难道,你心里有其他男子?那个男人是谁?”
我的心漏跳了一拍:“没有,爹我没有。”
“哼,我量你也不敢。凭这双小脚你也走不出这个院子。乖乖给老夫在这里待着!”
“来人!”
“没有我的吩咐,不允许小姐出门,更不允许有人进来探望!”
我急道:“爹!”
符玺转过身不看我,掰开我的手指:“大婚没几日了,再敢出幺蛾子,你就别活了。”
“我庞府不止有你一个女儿。”
他走之前顺势推了我一把,我重重的跌倒在地。
画面又是一暗。
我在心里快速盘算着:这八尾狐历劫化作太师府嫡女可贞,身负与定国公府二公子徐昱珩的婚约,却并不愿嫁给他。
现在看起来他们虽无情意,也无仇怨,怎的就到最后要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了呢?
究竟是哪一步可以规避这个结局呢?
还没等我想清楚。
我眼前发出一阵刺目的光,再睁眼满目皆是红。
真正的十里红妆。
我端坐在闺房中,身边围着一圈人,说着一些吉祥话。
这我熟。
“娘,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娘伸出食指点了点我的额头:“莫不是傻了,今日是你大婚,过会儿便要去拜堂了。”
拜堂?
“那……新郎……是谁?”
我转过身目光紧紧盯着娘,她一脸错愕,低声对我说道:“你抽的什么失心疯,自然是那定国公府的徐二公子。”
见我一脸失落,她挑眉道:“难道,你以为是大公子?”
“你喜欢大公子的事情,不止娘知道,你爹也知道。”
我心中一震,爹知道?
“可是又有什么用呢,大公子早已被公主看上了,成了公主的入幕之宾,根本轮不上你。”
大……大公子?徐昱珩的大哥?
所以症结在此处?还是不对。
我这本就缺魂少筋的脑子,真真是不够用了。
鞭炮声忽然在外头噼里啪啦的响起,喜娘往我头上盖了一块喜帕。我便什么也看不见了。
待喜娘搀扶着我走去拜堂,这每走一步,脚下都传来钻心的疼,只能小碎步挪动着。
这双小脚根本无法走路。
耳边充斥着宾客盈门的声声窃语。
“看,那就是百闻不如一见的‘软莲’!”
“果真是比手掌更小!”
“太师嫡女果然名不虚传。”
我浑身上下难受的紧,被这些肆意的目光上下打量着,仿佛自己变成了一个待价而沽的商品。
一双温暖的手搀扶住了我,一声熟悉的声音响起。
“别怕,我在这里。”
是顾星灿的声音。
这是做戏,这是做戏。
我不住的与自己说道,忍着难受并没有推开顾星灿的手。
“感谢今日大家拨冗来参加小女可贞与国公府二公子徐昱珩的婚礼……”
符玺的话还没说完,我的心口忽然狂跳起来。
一入这幻境之中,我的法力全无。连基本的嗅闻都像丧失了一样。
可是此刻,我的心口狂跳。
我感应到了。
是他来了。
“太师,且慢。”
我的眼眶一热,伸手掀开喜帕。
萧商羽竟披甲携剑立在我眼前,这一切就像是在做梦。
“萧师叔……这是做戏……” 顾星灿低声出言制止萧商羽的举动。
符玺怔了片刻,立刻接话道:“不知将军此番前来,所为何事?打断新人的行礼,不好吧?”
萧商羽定定的看着我,再看了看顾星灿,眼中带有杀气。
“庞太师,此婚需再议。”
符玺身躯一震,眼含深意:“为何?”
“因为本将军与令爱两情相悦,早已情根深种。”
符玺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咬牙切齿低声道:“你要我们都丧命不成?”
萧商羽凑近对符玺说道:“若按照回忆走下去,你们都得死。”
符玺半信半疑。
“嫁过去以后就会出事,对吗?” 我脑海中思绪万千,“所以前几幕我们都无法改变情节……而转机,便是她心心念念的大公子来抢婚,是吗?可你怎么扮演的是将军呢?”
顾星灿的眼中落寞万分,他好想说:你嫁给我,我也会护你周全的。
忽然他的头好痛,仿佛这一幕在过去曾出现过。
我立刻松开手中抓着的红绣球,转身站到萧商羽的身边,面对着符玺与顾星灿。
就地跪下:“爹,请你成全我与将军。”
身旁一片唏嘘喧哗,娘早已在一旁晕了过去,喜娘急忙搀扶住她。
爹一脸难以置信,就连顾星灿都抱头蹲下。
婚礼现场一团乱麻。
符玺清了清喉咙:“来人,送客。”
“今日多有失礼。还请各位先回府,老夫有些家事要先处理,回头会为大家送上回礼。”
意料之中的黑幕没有出现。
见大家都各自四散忙开了,我趁机问萧商羽:“你怎么来了?”
他一脸肃穆:“我们都中计了。”
“中计?”
“是你的舌尖血将我引过来的。如今太清观只有小道和青懿两人。你们不可再耽误下去,我们必须快些出去。”
“可是,自从进来了以后,我已法力尽失。”我为难道。
萧商羽面无表情:“无妨。”
符玺闻言,神情严肃的思考道:“所以洛城、定国公府都是引我们入局的,盂兰盆会那些鬼怪是他们的帮手……他们说杀蛟妖、夺魄珠……”
“你总是不算太蠢,萧某以为你来了此地,眼里心里只有那鸢鸟了。”
难得符玺吃了瘪,没有回怼。
顾星灿始终不发一言,瘫坐在椅子上,脸色阴沉无比。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我插话道,看着他们几个。
“继续演。”
“尽快演完。”
萧商羽眉眼冷冽答道。
“庞太师,本将军虽年岁大了些,但身份地位配你的嫡女绰绰有余。现如今,这婚仪具备,换个新郎便可。”
萧商羽伸手拿过红绣球,塞到我的手中。
一块喜帕幽幽落到了我的头上。
“你可愿意嫁给我萧商羽。做我的夫人?”
“如今你我皆是更名换姓,亦不再受漫天诸神的牵制。”
“你我已生死相依,你可愿意抛下过往种种,做我萧商羽唯一的妻?”
我的脑海中闪过许多与他相处时的一幕幕。
在符泉的第一次相遇,他将我从泉水中抓起。
百鬼夜行宴,他跃下马车来救我,带我躲在山洞里。
他与我在海棠树下切磋“剑雨”,教我那独一无二的那三招。
他割血日日喂我,提前替我融了避水珠,救了我一命。
当我跳下诛仙台受雷劫时,他化作白蛇替我挡了生死劫。
替我补魂,穿越时空来救我,一次又一次。
我抬手掀开喜帕,目不斜视的盯着他:“萧商羽,你给我句实话。我只要你一句实话。”
众人都等着我的下一句。
“你一直说你在赎罪。现在我不要你再赎罪了。”
“前世无论你犯下如何的滔天大罪,我都原谅你了。虽然我不能代替前世的我原谅你,因为我还没有记起全部。”
“可是,现在我代表我自己,原谅你了。”
“你的赎罪可以到此为止。”
“那你今日……说的这番话,是认真的吗?是因为你爱我,是吗?”
萧商羽点了点头:“是。”
“是因为爱我,不是爱前世的青懿,是爱我这个兰裕吗?”
我期待的等待着他的回答。
他郑重的点点头。
我欢喜的落下泪来,不管他是不是骗我。
此刻我都是全世界最幸福的人。
我将喜帕盖上,垂目道:“我愿意。”
顾星灿感到心口有什么碎了。
画面此刻黑了下来。说明这段回忆过去了,是不是说明我们已经改变了命运?
我知道下一幕即将要出现了。
待我再一次睁开眼,我正与一群贵妇人坐在一处饮茶赏花。
我垂眸见自己一身贵妇人装扮,摸了摸发髻,已经悉数盘了起来。
“萧夫人,不知你与你的胞妹,是否还有书信往来?”
一位贵妇人在我眼前挥了挥手问道。
“胞妹?”
“难道你还不知?”
“在你退婚后,庞太师将你的胞妹立刻嫁给那徐国公府的徐二少爷。”
“只是听说,这过门不久她便与那大公子有染。刚小产还在休养,定国公府便以‘七出之罪’将她退回了娘家。”
我猛地站起来,什么!命运已经被改变了!?
耳边回荡着满头珠翠碰撞的清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