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九:有孚,威如,终吉。
有诚信,有威信,最终吉利。
一个人有诚信,言必信,行必果,又拥有足够的权威和力量,一定会得到好的结果和回报。反之情况会变得糟糕。
称帝之后的朱温和创业期的李存勖恰好是正反两个例子。
朱温出了名的嗜杀,他不仅滥杀敌人,就连自己人也是说杀就杀,毫无道理可言。
有一次,他和自己的幕僚坐在一棵大柳树底下,忽然开口说这棵树适合做车毂。大家忽然沉默下来。也许因为气氛比较尴尬,几个幕僚便应声回答说是的,应该用来做车毂。
朱温闻言大怒,骂道车毂必须要用榆木,岂能用柳木制作,于是下令把那些说“适宜做车毂”的人全部打死。
李存勖率军征讨燕王刘守光一役时,朱温亲率五十万大军前往救援,不料兵败河北。年老体衰的朱温羞愤交加而病发,又想起李存勖志向远大、能力出众,他的几个儿子都不是敌手,焦虑之余病情迅速加重。
除了别人家的孩子让他心焦,自己家的孩子更让他头痛。为嫡长子朱友裕死得早,朱温至今未立太子,继承人问题成了目前最大的问题。他思来想去,觉得几个亲子都不堪大用,只有养子朱友文还有望成器,于是打算传位给他。
关于朱温的选择,还有另外一个传说:据说养子朱友文的妻子王氏年轻貌美,最得好色荒淫的朱温宠爱,朱友文因此才获得了这个登基为帝的天赐良机。
只可惜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托。一不小心,天赐良机就会变成无妄之灾。
朱温的儿媳妇不止一个。
当时,朱友文驻守后梁的东都汴州,朱温于是命其妻王氏火速召回朱友文。这件事不慎被另一位儿媳妇张氏获悉,于是悄悄告诉了她的丈夫朱友珪。
朱友珪是朱温的次子,主要负责皇宫的警卫工作。他决定弑父自立。
当夜,他率五百亲信禁军冲入朱温寝宫。朱温病中惊坐起,问是谁造反?
朱友珪大刺刺走进来回答说:是我!
朱温怒斥朱友珪杀父篡位,老天爷不会放过他。
朱友珪命令自己的马夫将老贼碎石万段。
这是朱温当年弑杀唐昭宗的翻版。
朱温绕着寝宫的柱子躲避,最终还是被一刀从腹部刺入,穿透后背而死。
朱友珪派人将寝宫地砖挖开,将其父的尸身用蚊帐包裹后就地掩埋,随后伪诏以谋反之罪赐死朱友文,并登基称帝。
弑父的朱友珪也没有好下场,因为谁都知道他的帝位是怎么来的。而且这家伙继承了父亲荒淫无度的毛病,却没有继承他的才能,于是很快闹得民怨四起。
所谓失道者寡助,朱温的外甥袁象先、女婿赵岩与朱友珪的异母弟朱友贞发动兵变。当数千禁军人杀入宫中时,残酷的历史再度重演。朱友珪逃跑未成,被杀死在城墙根下。
朱友贞在东京汴州称帝,他是后梁的第三位皇帝。这三位皇帝全部都是靠弑主而得位。
此时,后梁的形势已极为严峻。外有晋王李存勖割据河东,吞并幽州镇,与多个藩镇结成联盟共抗强梁。而在后梁境内,魏博节度使杨师厚居功自傲,隐然有割据自守的苗头。
公元915年,杨师厚病逝。朱友贞趁机动手,将魏博分割为魏博、昭德两镇,以削弱藩镇势力,引起兵变。李存勖乘势进占魏州,随即攻取德州、澶州(今河南清丰县)。
此后,李存勖率兵与后梁连年鏖战,双方各有胜负。
公元923年,李存勖在收复河中镇(今山西省西南部)和成德镇后,在魏州登基称帝,是为后唐庄宗。他以李唐后裔自居,沿用大唐国号,又追赠父祖三代为皇帝,与唐高祖、唐太宗、唐懿宗、唐昭宗并列为七庙,史称后唐。
此时的后唐下辖魏博、成德、义武、幽州、大同、雁门等十三藩镇五十个州,实力已凌驾后梁之上。
梁晋之争进入你死我活的3.0时代。
后唐的形势并不容乐观。其时,契丹在河北以北虎视眈眈,而后梁大军试图攻略昭义镇,目标直指威胁西都晋阳。
李存勖利用梁军主力远出,郓州(今山东东平县)城中守备空虚,连夜冒雨发动奇袭,攻陷郓州,将东京汴州暴露在兵锋之下。
仅用不到半年时间,李存勖率军连破梁军,俘杀后梁名将王彦章、张汉杰等人,大军长驱直入杀向东京。
朱友贞自知必死,便诏命禁军将领皇甫麟杀了他,以免落入敌手而受辱。君臣二人相对痛哭良久,皇甫麟杀死朱友贞,随即自刎而死。
次日,李存勖攻入东京,听说后梁末代皇帝已自尽,不禁叹道:唐梁之间的仇怨皆起于朱温,与朱友贞无关,只可惜未能活着时见他一面。
后梁灭亡,李存勖一统北方后,迁都洛阳。他将目光投向了南方的众多割据政权。
后唐灭梁后不久,南方岐国、楚国、吴越国、闽国、南平国等割据政权纷纷入贡称藩,但前蜀是一个例外。
据有三川广袤土地的前蜀,定都成都,第二代皇帝王衍颇通诗文而奢侈淫靡,致使朝政败坏,贪腐成风,已现亡国之象。
公元925年秋,后唐六万大军征讨前蜀,一路连克威武、凤州(今陕西凤县)、兴州(今陕西略阳)。大军铁蹄之下,王衍仍在巡游作乐,醉生梦死。
一日,他在赐宴群臣时,唱起一首《柳枝词》:
梁苑隋堤今已空,万条犹舞旧春风。
何须思想千年事,谁是杨花入汉宫。
梁苑与隋堤已成往日云烟,但苑里堤上的千万条柳枝依然在春风中舞动。何必去想千年前的旧事呢?如今的杨花照样飞入昔日汉宫。
侍中宋光溥则咏诗一首,以吴王夫差的故事劝谏王衍小心外敌入侵:
吴王恃霸弃雄才,贪向姑苏醉绿醅。
不觉钱塘江上月,一宵西送越兵来。
就在后唐大军步步逼近时,前蜀中书令王宗弼发动政变,软禁王衍后向后唐投降。
公元926年正月,李存勖诏命王衍入洛阳。他在诏书中说:“我一定分封土地给你,绝不会薄待你,日、月、星作证,决不骗人!”
天真的王衍率领他的宗族和朝廷百官东入洛阳,行至半途。李存勖违背诺言,派人尽数诛杀王衍及其宗族。王衍的母亲临刑时诅咒道:“我儿子以一个国家迎降,反被杀戮。你们抛弃信义,祸患也已不远了!”
自唐朝灭亡,中国历史已进入五代十国。这是一个充盈着权谋、杀戮和苦难的黑暗时代。幸好它只有短短不到八十年。
这个时期的欧洲,从公元五世纪起,已陷入长达一千年的中世纪黑暗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