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闻序再挂不住笑意。
他到了京城后瘦了许多,面容森冷下来的时候,那张温润君子的脸就像是褪了被一层彩妆面具的白瓷人偶。
细看上去,叫人毛骨悚然。
尤氏见他如此,心突突的跳,总觉得有什么要超出了她的预想。
她警惕的看着王闻序:“如今事已至此,没有转圜的余地了。你也娶了淑婉,淑婉她虽有些跋扈,待你却是一片真心,你的姻缘已定,又有周国公府那样的岳家,可不能起别的心思。”
“娘可就只有你这一个儿子,你妹妹也只有你这个倚靠。”她语带警告:“你可别起了别的心思。”
她给儿子忆苦思甜,为的是让他记得尤晚秋的情分,好照拂自家侄女。
可不是要勾起儿子的心思,去跟周国公府和安平公主杠上。
尤氏想着,又加了把猛料,对着王闻序斩钉截铁道:“你妹妹如今也有十八了,是大姑娘了。早些年是我存着私心,要她多陪我两年,如今到了这个年岁,可耽误不得,你这个做哥哥的,见着了好人家的,人品好,容貌好的郎君,可要给我好心留意了。”
“姑母!”尤晚秋装出未婚姑娘被提及婚事时的羞涩姿态,娇着声跟尤氏撒娇。
尤氏只笑着打趣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是世间的常理。有什么可羞的?”
说着,又嗔怪的揪一把尤晚秋脸颊上的软肉。
“我不跟您说了。”
尤晚秋偏过头,作势要躲。
尤氏瞧着她笑了一会,又对着王闻序,说的颇为正式:“你妹妹的婚事,就交给你了,你可不要让母亲失望。”
王闻序抬眼,视线不动声色从尤晚秋羞怯的面容上划过,而后笑着一口应承了下来:“儿子知道了,必给妹妹找一门好亲事,让她风风光光的嫁出去。”
尤氏听到他的承诺,彻底的去了心下的包袱,摆摆手叫王闻序自行离开,又跟尤晚秋说了许多体己话。
不知说了多久,是后来见着尤晚秋有些乏困了,尤氏才将她放走,又嘱咐她好好休息,常来给自己请安。
尤晚秋一一答是,这才行了礼出了正房。
桂枝正在暖帘外等她,主仆二人相视一笑,相携往回走。
她来时气势汹汹,满腹算计,去时却是心满意足,也有了兴致观看这府内的冬景。
正房门口的鹦鹉虽打蔫,却五颜六色的好看,两道垂花门纹饰清雅,游廊上也雕着各色山水,下头流过的潺潺流水被冻住,晶莹剔透的一片,是冬日才有的盛景。
以前尤晚秋住的压抑,在这家里只觉得乌云罩顶,喘不过气,哪里有心思看这些。
现在慢慢的瞧,倒是有趣,主仆俩走走停停了许久,回程的路足足走的比往常慢了一倍。
等她们好容易回了屋子,桂枝掀开暖帘,正要回头跟尤晚秋笑着说话。
但余光闪到的人却叫她如遭雷击,当即愣在了原地。
“你这丫头,怎么还愣在这儿了?”
尤晚秋打趣她,又脚步轻快的越过桂枝走了进去,她朝漆桌那一看,这才明白桂枝为什么愣在当地。
只见方才被尤氏打发了出去的王闻序,正坐在她屋子的梨木椅上,不知坐了多久,他的手上,正把玩着一只白玉兔子。
王闻序见她们进来,却好似他天生就该在这儿似的,将白玉兔子往漆桌上一搁,对着惊讶的主仆二人笑道:“这么冷的天,怎么回的这样晚。”
他说完,又看着尤晚秋,桃花般泛开弧度的眼里晦涩不明,唇角噙着的笑浮于表面,喉间滑出的声却像是带了钩子:“今日母亲说要给妹妹许人家了,妹妹得偿所愿,心下欢喜不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