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一想到自己的命是一个叔叔用他的命换来的,她就不敢死,真的不敢死。
弟弟也许是因为比她小,不记得这件事,因此对这件事毫无心理负担。
妈妈将全部的过错都归到她的身上,认为她没有好好带弟弟,所以才会造成这样的悲剧。
可是她的妈妈呀,怎么就忘了呢?
只要弟弟一哭,她就会挨打。
无数次挨打的经验告诉她,不要让弟弟哭。
所以弟弟哭着要去玩水,她就跟着去了。
她的妈妈有没有想过,她也才比弟弟大了不到十二个月而已。
甚至弟弟掉在水里,她什么都来不及想就先跳下去救人。
她害怕弟弟哭呀,一哭她就要挨打。
她甚至没想过自己根本就不会游泳。
她跳下去之后才想起自己不会游泳,却还是抓住弟弟的手,想将他往岸边推。
可是她的弟弟却努力地踩着她往上爬,企图呼吸更多的新鲜空气。
就这样,他们扑腾着离岸边越来越远。
弟弟被救上来的时候依旧活蹦乱跳的,而她被救上来的时候已经没了呼吸。
要不是刚好有人会急救,她大概会死的吧?
无数个夜里,她都会想,如果她就死在那个夏天,是不是就再也不会被妈妈责怪了?
她也在想,她到底要怎么做才能让妈妈满意?
现在她明白了,她的存在就是一个错误。
尽管她不会挤压弟弟的生存空间,不会抢夺属于弟弟的资源,可是家里的人还是将她当成瘟神。
这么多年,害人精是她脱不掉的枷锁。
对一般人来说,害人精不痛不痒,可她因为那个好心人的缘故,对害人精这个词格外敏感。
所以她在家里卑躬屈膝,谁也不敢得罪,就是弟弟养的小黑狗在家里的地位都比她高。
她尽量少说话,多干活。
上小学一年级的时候,别的小孩都还需要家长接送,她已经需要煮饭了。
那时候都在乡下,煮饭是需要烧大铁锅的,弄不好就会煮糊的那种,可她上小学一年级就能掌握煮饭的技巧了。
三年级不仅要煮饭,还要洗衣服扫地,还需要给家里的猪去割猪草。
她最喜欢割猪草,去山里割完了猪草就可以躺在山坡上看书写作业了。
为了早些摆脱家里,她学习更加努力,成绩也非常优秀。
上初中需要住校,爸爸妈妈都很不高兴,他们觉得女孩子不需要读那么多书,读再多的书也没用,将来嫁到别人家去,还不是生孩子做家务?
所以多少认识几个字就行了,不需要读很多书。
所以他们不同意让她去镇上读书,说是她去读书了,家里的活就没人干了。
她不甘心啊,直接去找了大队长,大队长把他们给狠狠批评了一顿,说现在是国家强制的九年制义务教育,要是不让丫头去读书,国家要罚款。
这才让她顺利上了初中,上了初中就是她离家的第一步,因为这样她就不用再干家里那些繁重的家务活了。
可是爸妈不给她生活费,她不得已才求得饭堂里的人允许她在饭堂里帮忙,不需要报酬,只需要给她吃一顿饭。
饭堂的老板知道了她家里的情况,就允许她留在饭堂里帮忙打杂,不仅给她饭吃,一个月还能给她一些零花钱。
她以优异的成绩考上高中,这回是需要家里出学费的,爸妈更加不乐意了。
学校也来做思想工作,他们就是不松口。
妈妈甚至还 让学校免费,学校为了争取到这个优秀的学生答应减免学费,可是他们却进一步要求学校提供食宿,最后让学校一个月给他们发五百块钱。
方芳差点就绝望了,万幸她哄着爸妈说她上高中以后能考大学,考上大学以后出来工作就能挣很多钱,到时候她就可以在大城市里给他们买大房子,让他们成为城里人。
家里人被她画的这个大饼给砸晕了,最终同意她去上学了。
接触到钢琴,也是她在高中时的机遇。
那一年她在艺术培训学校打暑假工,偶尔听到钢琴老师给孩子们上课,一点一点地记下来的。
钢琴是需要练的,所以她自己捡了一个纸箱,将纸箱裁剪开,用胶带给粘在一起,一比一的比例画上钢琴的琴键,偷偷地练指法。
有一次,她偷偷地在纸箱上练指法,被老板娘给看到了。
老板娘看她可怜,就允许她每天忙完手里的活儿之后,只要有空琴就可以练。
这样她才有机会学钢琴。
她在弹钢琴这方面很有天赋,有一句话说跟天赋比起来,努力一文不值。
她在起步这么晚的情况下,竟然也能弯道超车,不过是一个暑假,就能当钢琴老师,给新来的学生教指法了最基础的乐谱了。
在那个寒假,她却越级考试了,第一次考了六级,第二次直接考了十级。
上大学的时候,她就在一个酒吧里当了键盘手,学费、生活费都能自给自足,偶尔还能寄个三五百块回家意思意思。
其实她家不算穷,九七年就能盖起两层的楼房,准备给弟弟将来结婚用。
穷的始终都只是她一个人而已。
她在这里当钢琴老师,每个月还要给家里寄回去五千块钱,每次家里人都是骂骂咧咧的,说谁谁家的女儿一个月好几万。
人心不足蛇吞象,当拾钱呢?
她一个月也有一万多,她会那么傻全都寄回去吗?
不可能的,校长说了,人要先学会爱自己,才有能力去爱别人。
无私奉献的都是傻瓜。
白眼狼是喂不熟的,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方芳老师,这是我们家养的鸡下的土鸡蛋,比那些洋鸡蛋好吃的。”有一个家长脸上堆满了笑容,把一网兜的鸡蛋送到了方芳的面前。
方芳从回忆里抽离了出来,连忙说:“这怎么能行?我不能要。”
程珊珊一边笑着说:“收下吧,回头给孩子们多加两节课就行了。”
方芳这才收了下来。
前来送礼物的很多,大都是赔罪礼,害怕老师不用心教自家孩子。
程珊珊让收下这些礼物,也是让家长们安心。
实际上,这些礼物值不了多少钱,程珊珊给每个孩子免费多加两节课,可比这些东西值钱多了。
涵涵自然是不能继续留在和韵了,退费也是严格按照合同来执行的,这些事有代账会计全权处理,不需要程珊珊亲力亲为。
随着一份份的法院传票发出去,镇长立刻忙碌了起来。
程珊珊一次性告了那么多人,人到了他们凤溪镇不得住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