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稚楹在暮春殿待了五天,每天吃饱就睡,睡醒调侃牧歌和朝阳,以此取乐。五天中,皇帝一天都没来过,月答应在第一天的时候还来看过她,此后便无了消息,太医沈卿礼腿脚倒是勤快,每天都带着新问题来请教她,于是,苏稚楹增添了一个每天为沈太医解惑答疑的环节。
到了第六天,苏稚楹感觉身体轻盈舒展了不少,带着沈卿礼,去探望落水后高烧不退的晴贵人。
相比苏稚楹,晴贵人可受尽了风寒的侵扰,每天高烧不起,咳嗽不止,神识都恍惚起来,每日只有午间才能恢复点点意识,清醒过来。
苏稚楹把握好晴贵人苏醒的时间,坐在床沿上,静静地等待她苏醒过来。
几日不见,自己所救的美人被病魔折磨地消瘦了不少,原本白皙粉嫩的皮肤,成了透明的病态惨白,双颊深陷下去,樱桃小嘴失了光泽,唇纹纵横,泛白干涩,浑身都透着将死之人的气息。
苏稚楹黛眉轻蹙,整理着晴贵人散落在额间的碎发。
感受到脸上传来的酥麻,晴贵人缓缓睁开眼眸,等到看清了对方的容颜,她剧烈咳嗽起来。
苏稚楹慌忙将她扶起,柔软温暖的手顺着她消瘦单薄的背,为她顺气。
等晴贵人咳嗽缓和不少,她急忙递上水,伺候着晴贵人饮水。
“喝点,润润嗓子。”
声音空灵缥缈,似域外之音。
晴贵人毫无迟疑,一口气干了下去。
“喝慢点,给你润冒烟的嗓子的,不是解渴的。你要解渴的话,我给你多倒点。”
晴贵人瘦得眼睛都凹陷下去,但眼眸不失清澈,她勾起干裂的嘴角,想要笑一笑,但嘴角被拉扯,溢出了淡淡的血,血腥味在唇齿间流转,她一点都感受不到。
苏稚楹放下水杯,用素帕轻柔擦拭她的嘴角。
“还要吗?”
“不要...”原本清脆悦耳的声音,如今成了难听的公鸭嗓,晴贵人沉默了片刻。
“你躺好,我给你按按经脉,疏通疏通筋骨,将湿气排出,可以帮助你恢复身体。”
“好。”
晴贵人无条件地信任苏稚楹。
苏稚楹按照现代医学对人体十二经络的研究,帮晴贵人缓解病情,结束后,晴贵人感到体力有些恢复,还排出了薄薄的虚汗。
“感觉好点了吗?一会我会将此法教给你的贴身宫女,每日等足浴后,叫宫女帮你按压,可以好得更快一些。”
靠在床榻上的晴贵人直勾勾地盯了苏稚楹一会。
“牧歌之前是我宫中的宫女,你与皇上之事,也是我拿她家人做威胁,逼迫她告知于我的。”
“那又如何?皇后已经说教于我了,难不成你还想教育教育我?”
“你不恼?”
“为何要恼?”
“牧歌背叛于你,于你而言,是异心之人。”
苏稚楹想到牧歌一把鼻涕一包眼泪,跪着说自己不是个好人,是可恶可恨的叛徒,求苏稚楹杀了自己的情景,忍不住轻轻地笑出了声。
这多嘴议论个八卦桃色,还不至于定个叛徒吧?要是那样的话,人人都可成叛徒了,还有可以是叛国了,明星八卦,哪个不谈?奇闻轶事,闺中房事,哪个不好奇?
“你拿她父母做威胁,在我和她父母之间,她选择了对自己有养育之恩的父母,这何错之有?如若选择了我,那我定会弃她。一个无孝心之人,必不能成为托于信赖之人。”
“那你为何要救我?”
“因为你落水了,正巧我会凫水,行顺手之事。”
晴贵人低头垂眸,不再说话了。
见晴贵人似乎对自己的回答不满意,苏稚楹勾起嘴角,又补充了一句。
“如若还需要别的理由...”
晴贵人抬头,眼底闪过得逞之色。
深宫中,哪有什么正常人?
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饿狼!苏稚楹也不能成为例外。
“那便是你很美丽,不能就这么香消玉殒了,我会可惜难过。”
晴贵人眸光骤然缩了一下,她小嘴微张,不可置信地看着轻松自然的苏稚楹。
女子顶着一张绝色到窒息的脸庞,却眨巴着真诚干净到不染一丝杂质的眼眸。
“你还需要别的理由吗?”
晴贵人自嘲地扯着嘴角,摇摇头。
“不要。”
她喜欢这个理由。
“行,那我不打扰你休息了,有一些注意事项,我得和你家宫女说清楚,你好好养病,不要担心,心情放平和,想睡便睡,想吃便吃,不要有负担,心情开豁了,病痛自然就好了。”苏稚楹扶晴贵人躺下,为她盖好被子。
晴贵人目送着苏稚楹离开,一颗晶莹剔透的泪珠从眼尾滑到鬓间,隐没在发丝中,耳朵也沉浸在泪水中。
听觉和视觉的消失,让现实的整个世界都模糊起来,但她心中的世界却愈来愈清晰,她永远记得,一个如域外飞仙的女子横腰抱起自己,柔情似水地看着她,水滴沿着她如泼墨般的秀发、到饱满白皙的额头、顺着完美到极致的五官,滴在她的嘴唇之上,荡开了冰封已久的春心。
从此,昏暗的深宫有了点点星光。
苏稚楹将按摩手法教给晴贵人的贴身宫女后,领着沈卿礼,原路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