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宫殿富贵华丽,正挂着的牌匾巍峨耸立,处处彰显着宫殿主人身份的不凡。
裴恩泽来时宫殿的大门正紧闭着,这几百年来,他已经数不清自己曾走进这座宫殿多少次,唯一记忆犹新的,只有自己每次踏进这座宫殿时内心的恐惧与怨怼。
“太子殿下。”守在宫殿大门的天兵规矩地对着裴恩泽行礼,语气却好似机器一般冰冷,“天君吩咐了,今日不见任何人。”
“我有要事要向父君禀报。”
见天兵们丝毫没有要帮自己向裴言通传的意思,裴恩泽沉下脸来,冷声道:“若是耽误了时机,父君怪罪下来,后果由你们来承担吗?你们承担得起吗!”
闻言,大门两侧的天兵对视一番后,其中一个天兵出声问道:“不知太子殿下有什……”对视上裴恩泽凌厉的眼神后,天兵又迅速低头,改了说辞,“还请太子殿下稍等,臣这就去向天君请示。”
紧闭的大门打开一个缝隙,天兵侧身进去后,大门又迅速合上。
门外剩下的天兵时不时地偷瞄裴恩泽一眼,揪着的一颗心七上八下,说是度秒如年,也毫不为过。
终于,宫门又开了一道缝,方才进去的天兵从缝中出现,对着守在门外的天兵轻轻颔首,得到示意后,天兵们一齐快步打开宫门。
“太子殿下,天君请您进去。”
裴恩泽的身影消失在宫门后,看守的天兵们都松了口气,“究竟什么事这么着急?太子殿下一向温和有礼,我还是第一次看到他露出那样的眼神。”说完话的天兵,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还是第一次见到太子殿下咄咄逼人的样子。”
眼见天兵们七嘴八舌的就要说起来,一名沉稳些的天兵呵道:“快住嘴,太子殿下也是你我之辈能议论的吗?小心你们的脑袋。”
……
殿内虽富丽堂皇,却没有一个侍奉的仙侍,偌大的宫殿,唯有裴言一人,他双眼紧闭,扣着双手在主位上打坐,脸上看不出喜怒。
裴恩泽迈着不紧不慢的步子,在要上台阶时停了下来,没像往常一样行礼,而是仰着头对上方的裴言唤道:“父君。”
“嗯。”裴言依旧闭着眼,语气却带上了责备,“泽儿,究竟什么事这么着急,要在我闭关的日子打扰我?”
“是……福星城。”
听到福星城三个字,上方的裴言立马睁开眼,蹙眉问道:“你怎么会知道福星城?”
“是九尾狐族的易长乐。”裴恩泽顿了顿,按照之前商量好的说辞接着道:“她发现了福星城的存在,还找到了福星城地下藏着的金矿,上天族讨要说法。”
“只说了福星城与金矿吗?”裴言追问道:“除此之外呢?她还提到了些别的什么吗?”
裴恩泽摇摇头,“没有,就说了她发现了一座名叫福星城的城,城下藏着数不清的金矿,她原以为这是座隐世小城,却没想到背后的主人竟是天族。”
“三界都传神兽淡泊名利,九尾狐族尤甚,可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得到答案的裴言嗤笑出声,“知道了福星城的存在,却没有将福星城给昭告三界,而是选择偷摸上天族来要个‘说法’,为的——不就是分一杯羹。”
裴言贬低的话语,让裴恩泽捏紧了拳头,“对了,父君,易长乐还有句话让我带给您。她说若是等不到令她满意的答复,便会如您所愿,让您的名号响彻三界。”
“她算个什么东西,竟敢威胁我?”裴言毫不掩饰自己的愤怒,身上危险的气息翻滚。
“……”沉默片刻后,裴恩泽再次开口朝裴言问道:“父君,你们口中的福星城里到底有什么?为何在它的下面埋着那么多金矿?既属于天族,我为何又从未听过福星城的名号?”
“你真的什么都不知道?”裴言怀疑道:“福星城里的东西,易长乐就一句也没和你透露吗?”
“父君。”裴恩泽语气里带上了些不耐烦,“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当初主动退了和易长乐的婚约,让她在三界颜面尽失,她对我一向没好气,又怎么会好心和我讲福星城的事。”
“是吗?”裴言的眼神落在裴恩泽身上,幽深的眸子仿佛能将裴恩泽看穿,片刻后,裴言收回眼神,“福星城的事,等你坐上我这个位置的时候,自然就能知道了。”
“可是……”
“现在还不是你知道的时机。”裴言阻止了裴恩泽的追问,沉声提醒道:“泽儿,不要忘记我说过的话,你我之间,在世人眼中,必须有一个得是白色的。”
闻言,裴恩泽的眸色逐渐复杂,即使福星城的事情已经快要摆在明面上,可裴言却依旧不肯将事实告诉自己,这样即使事情全部败露,裴言也能将所有罪过揽在他身上,让自己永远干干净净的,想到这个层面,裴恩泽也忍不住有些动容,“父君……”\u000b“嗯?”
裴恩泽小幅度的摇摇头,将自己内心的动容压下,朝裴言请示道:“我该如何答复易长乐?”
“怎么每次都是她……”裴言深吸一口气,扣着的手也松开,紧紧攥成了拳头。看得出来,裴言似乎用了很大的力气才将自己的火气压抑,“你让她再给两天时间,两天后,我亲自给她一个满意的答复。”
“可易长乐要求今天之内必须给她答复。”裴恩泽看了看裴言的神色,小心翼翼地补充道:“她的态度斩钉截铁,以她的性子与本事,若是今天之内不给她回复,只怕不出三日,福星城这个地方就会……就会被三界所有的生灵知晓。到时候那些金矿,就会被别有用心的人给盯上……”
“啪。”裴言猛的一巴掌拍在了椅子的扶手上,力气用得很大,以至于让扶手都产生了些许肉眼可见的龟裂纹路,“她一而再再而三的坏我好事,当初就该直接杀了她!”
“那现在呢?”裴恩泽的目光从裴言脸上逐渐向下移,眼神里甚至带上了些期盼。
裴恩泽的反应令裴言十分满意,毕竟心狠手辣是走向权利中心必备的特质,只是裴恩泽凝视的方向,却让裴言有一股说不上来的怪异劲儿。
裴言拘谨地将臀部向后挪了挪,遗憾道:“现在还不是时候,留着易长乐自然有留着她的作用。”
“什么作用?”
裴言怪异的看了裴恩泽一眼,“泽儿,你今天的问题好似格外的多。”
“我只是觉得易长乐这个人,还是尽早解决的为好,毕竟她知道了天族的秘密。”裴恩泽应对的神色自如,“这世上,能保守住秘密的只有死人。”
“说的不错。”裴言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易长乐的命虽不能动,不过我倒是可以亲自去会会她,既然想分福星城的一杯羹,她也得拿出她的诚意来,我们天族也不是好惹的。”
“易长乐如今尚在天族吧?”
裴恩泽面上一喜,“就在我宫内等着答复。”
“走吧。”裴言缓缓起身,一步步走下台阶。
在裴言下到最后一阶台阶时,裴恩泽快步向前伸手欲要扶住裴言。
裴言拒绝了裴恩泽的搀扶,笑道:“虽我闭关时会比平常虚弱几分,但也还没到走不出去的地步。”
闻言,裴恩泽将伸着的手收回,向后退了一步。
裴言迈着步子朝殿内走去,裴恩泽则慢裴言一步,规矩地跟着裴言身后,衣袖随着走动摆动时,一把通体漆黑的匕首在袖口若隐若现。
变数就在这个时候发生,裴恩泽微微抬头,动作连贯地将袖中的匕首插入了裴言的后背。
与此同时,屋外湛蓝色的天空仿佛突然蒙上了一层灰,狂风开始嘶吼,空中更是发出一阵阵尖锐的呜咽声,像是天地在为这个父子残杀的局面悲鸣。
裴言的反应迅速,在裴恩泽才举起开天的瞬间,就有了察觉,所以绕是裴恩泽用了全力,开天也只是堪堪没入裴言的血肉,没有刺中要害。
裴言一掌将裴恩泽推开,裴恩泽如同一个破布娃娃一样从高处跌落,开天也紧随其后。
裴言背手捂着后背的伤口,感受到手上的潮湿后一脸受伤,不可置信地朝裴恩泽问道:“你要杀我?你竟想要杀我?”
裴恩泽淡定地吐出一口鲜血,语气平淡地反问道:“为何不想杀你?你身为天族天君,不顾天族子民,一心只想称霸三界,福星城、青龙族,处处都有你的手笔,你有想过你干的这些破事被暴了出去,天族该如何自处吗?”
裴恩泽嗤笑一声,阴阳道:“到那时,天族就算成为过街老鼠,都还算是好的了。”
“不会的,我一直有为天族留下后路。”裴言说话时底气十足,看向裴恩泽的眼里似有光亮,“你就是我为天族留下的后路。”
“不管是青龙族还是福星城,只要是牵扯到血腥的,我一直都没让你插手,无论我做过什么事,可你,泽儿你始终是干干净净的。只要有你在,无论发生什么,天族就有希望,绝不会沦落到人人喊打的地步。”
“这不过是你肆意残杀他族生灵的借口!”裴恩泽失望地看着裴言,“事到如今,你还是不肯醒悟。你真的觉得有你这样一个无恶不作、罪大恶极的天君,天族还能在三界立足吗?那些被你残害的生灵,他们的族人不会为他们复仇吗?”
“还有我母亲。”裴恩泽的眼里没有一点光,眸里似有委屈,有怨恨,有嘲讽……各种复杂的情绪交织,“你还记得我母亲吗?被你亲手杀死的,你的妻子。”
“所以你今天想为你母亲报仇——杀死我。”裴言的眼神凶狠得像要将裴恩泽给生吞活剥,“可你别忘了,我是你的父亲!”
“就因为你是我的父亲!我才要阻止你……”话落的瞬间,开天由匕首变成了一把剑,裴恩泽用开天强撑着站立,“不能一错再错!”
裴恩泽挥着开天向裴言刺去。
“呵。”裴言轻笑一声,“还真是……不自量力。”裴言甚至没拿出武器,只用手掌迎接裴恩泽,轻轻一掌,裴恩泽又被击落在地。
不过开天还是给力的划了裴言手掌一口子,虽在坠落,可开天还是在心中暗自得意,这口子全凭自己自身能力。
“神器?”手掌传来的刺痛感,让裴言有些意外,他将目光移到了开天身上,看到开天通体漆黑,光溜溜的没有一丝花纹后,不解道:“好歹也是把神器,怎的如此丑陋?”
“嗡嗡嗡。”开天不断震动着发出嗡鸣声,以此表达着自己的不满。
裴言又盯着开天看了片刻,似乎是想从开天身上找到什么证明身份的痕迹,可开天只是黑,漆黑。不过,猜测这剑的来源对于裴言来说,并不是件难事,“想来,这剑是易长乐给你的?”
裴恩泽没说话,不停地擦拭着嘴角不断溢出的血迹。
“易长乐是蓝浔唯一的徒弟,蓝浔给她留下的好东西自是不会少,我只是没有想到,她竟然会帮你,这对她有什么好处……不对,不对。”裴言垂眸,“自你出生,你的一切行踪我都知道,你没有机会和易长乐……”
“是你下凡历劫那段日子。”裴言很快有了思绪,“我原以为是你成为上神之后,才慢慢将司命收为心腹,可现在看来,你部署的时间,比我想的还要再早点。”
裴言看向裴恩泽的眼神里多了些炙热,就好像是艺术家在看自己最得意的作品一般,“泽儿,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想要杀我的?”
“从你杀死我母亲的那一刻起。”
裴言的眼神更炙热了,欣喜道:“不愧是我裴言的儿子!”
“你母亲死的时候,你不过三百岁,你为了弑父竟能忍辱负重这么多年!”裴言的喜悦溢于言表,“泽儿,你比我想的还要心狠手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