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好朋友——江羿绵的“十好朋友”
黄杨今天还是不能洗澡,医生说拆完线伤口不能沾水,要再等3天。
所以他坐在卫生间的小板凳上,拿着毛巾给自己擦澡。这个凳子应该是江羿绵小时候用的,上面的图案还是大家多年前的偶像——喜羊羊。
本来江羿绵要帮他,黄杨不同意。
在医院有护工帮忙,人家是专业的,见过的多了,黄杨还算能接受。换成朝夕相处的室友江羿绵,他想也不想就开口拒绝。
黄杨尽量小心的避开那两个伤口,最后结束时还是滴了点水,还好有江羿绵给他的防水贴。
只是浴室里水汽蒸腾,擦完澡,防水贴的边缘有的已经轻微翘起。
黄杨穿上衣服,在卫生间里找了找,终于看见门背后放着的一把拖把。他弯下腰,把地面的水渍拖干净。
这是集体生活养成的习惯,307的每个人,洗完澡后都会顺手把地拖一下,避免下一个用卫生间的人被影响。刚刚江羿绵也是这么做的。
拖完地,黄杨坐在小凳子上,小心地揭开防水贴的边缘。
即使边缘翘起,防水贴的黏性还是很好。透明的塑料片拉紧皮肤,在手指的拉力下一点一点分离,为了不弄疼伤口,黄杨把动作放轻,整个过程漫长,泛着丝丝缕缕的痒。
揭到最中间时还是扯到了一点伤口,黄杨吃痛,小小的“嘶”一声。
门外立刻传来敲门。
“杨哥,你怎么了,摔跤了吗?”
是江羿绵。
“我……”黄杨刚想说没事,临出口又换了,“我没摔跤,我在撕防水贴。”
外面顿了一下。
“我能进来吗?”
黄杨看看干净的地面,再看看自己身上整齐的衣服,“等一下。”
他一咬牙,一用力,肚子上的防水贴被一下子扯掉,疼得他又“嘶”了一声。
敲门声比刚才更密集,“杨哥?”
黄杨缓了一下才去开门,“来了。”
门打开,门外的江羿绵担忧地看着他,“扯到伤口了吗?”
黄杨摇头,“碰了一下。”
江羿绵抿着嘴,“我帮你撕吧。”
黄杨还坐在小凳子上,撕防水贴的恶人变成了江羿绵。
黄杨抓着自己的短袖下摆,看对方蹲在他面前,眼睛盯着防水贴,半天才撕开一小块。丝丝缕缕的痒甚至比之前自己撕还让人难受。
黄杨就说:“你要快一点,一下撕开,长痛不如短痛。”
江羿绵皱着眉,另一只手张开,按住伤口旁边的皮肤,终于一个用力结束了黄杨的难受。
同样扯到了伤口,不过这回黄杨只疼了一次。
江羿绵撕完就赶快抬头看他。
黄杨挨过那一瞬间的痛,眉头松开,身上自在了不少。
他舒了一口气,看向江羿绵,“好了,谢谢。”
江羿绵观察他神情放松,并无痛苦,这才松开眉头。
黄杨正要把衣服放下,发现江羿绵的手号按在自己肚子上。
“你的手……”
江羿绵赶紧收回手,尴尬地不知道往哪里摆放,干脆背到身后。
俩人都不敢看对方,卫生间里出现了一丝丝凝滞。
江羿绵的眼神一错开,就发现浴室地面干燥整洁,很明显已经被黄杨拖洗过一遍。
可是黄杨身上还有伤口,他略一沉思,决定明天让黄杨先洗。
而黄杨一错开视线,就发现自己刚刚洗好拧干水的内裤还大摇大摆地放在洗手台上。
他慌忙站起来,伸手把那团黑色布料捞在手里,藏到了身后。
他突然一站,面前蹲着的江羿绵差点一个不稳坐到地上,还好他眼疾手快,背在身后的手顺势一撑,把自己稳住了。
江羿绵疑惑地抬头,看向明显心虚的黄杨。
“怎么了?”他问。
“我……”黄杨脸色泛红,不知道该怎么和他解释。
江羿绵观察他,从红透的耳朵到粉红的脸颊,从半干的头发到拖鞋外凸出的脚踝,从热气熏红的锁骨到映在镜子里的细瘦的双臂,然后,他看见了黄杨手里攥着的那团布料。
那是……好兄弟之间也不能互相穿的,“衣服”?
他大概明白了。
江羿绵撑着地站起来,“我先出去了,阳台晾了衣服,我看看也没有被风吹掉。”
黄杨咬着唇,没看他,轻轻点头。
江羿绵就转身出去了。
过了一会儿,黄杨从卫生间出来,房间里没人,小阳台也没人。他左右一看,发现江羿绵坐在书房的桌子前面,手里拿着一本书再看。
黄杨轻手轻脚地走到阳台,把手上的衣服夹在小阳台的晾衣架上,特意选了离那抹深蓝色最远的的位置。
做完做完这些,他才慢悠悠去书房找江羿绵。
江羿绵在看相册。
他特意翻出来书房的相册,想和他杨哥互相了解一下童年,加深一下他们兄弟之间的感情。
他本来是随意翻看,想等黄杨自己从卫生间出来。翻着翻着却被勾起了回忆,连黄杨什么时候进来都不知道。
直到人走到他旁边,那双灰色的拖鞋出现在视线里,他才发现黄杨来了。
江羿绵朝旁边的人扬扬下巴,把相册朝黄杨那边摊开,“杨哥,给你看看我小时候。”
黄杨双手撑在桌子上,微微弯腰,低头去看相册里的江羿绵。
小时候的江羿绵缺了一颗门牙,穿着嫩绿色的背带裤,被一个笑容明媚的年轻女性抱坐在怀里,看背景应该是楼下的小别墅的客厅。
“这是我1岁多的时候,我在花园玩,把身上穿着的小王子套装弄脏了,外婆就去隔壁一个小姐姐家里借了一套她的衣服给我穿。”
黄杨盯着那套嫩绿色的“背带裤”,所以,“你穿的女装?”
“对呀,花苞裙,那时候可流行了,小姐姐家全是这种衣服。”
黄杨认真观察穿着花苞裙的“江羿绵”。刨除“这是江羿绵”这个先入为主的观念,看看这粉红的小嘴,圆圆的眼睛,短短的柔软的黑发,白白胖胖莲藕一样的手臂,谁会不认为这是个小姑娘?
他又转头看长大后的江羿绵。依旧是双眼皮大眼睛,粉白的皮肤,挺翘的鼻子和粉润的嘴唇。这个人,等比例长大了。
江羿绵裂开嘴笑,“外婆说我小时候长得像女孩子,刚刚你是不是也差点认错了?”
这双明亮的眼睛开心时会弯成月亮,看着你时则像亮眼的星星。
黄杨突然想到江外婆对江羿绵的亲昵称呼。
他看着江羿绵那双漂亮的眼睛,自己也轻轻笑了,“绵绵?”
他本来的声线锐利,泛着冷。此刻声音里带着笑,柔和的像软软的粘糕。
江羿绵听了头皮发麻。
“啊,那是我的小名,我外婆取的。我小时候调皮捣蛋,又较真,外婆觉得我太犟了,就说给我取一个委婉一点的小名。”
他舔了舔下唇,有点不好意思,“我家里的长辈都是这么叫我,你要是想叫……”
后面的话他没说,内心不太想让黄杨这么叫,觉得怪怪的,可是话已经说了一半……
黄杨嘴角的笑扩大,他点头,“嗯,绵绵。”
江羿绵燥的挠头,把这页直接翻过去,“下一张下一张。”
黄杨换了姿势,懒懒抱着双臂,后腰靠着桌子,偏头和江羿绵一起看相册。
江羿绵转动椅子,后背对着黄杨,方便他看。
又翻了几张,江羿绵都一一给黄杨讲解。这张是几岁,当时在干什么,黄杨对江羿绵的童年也了解了个大概。
“江羿绵”慢慢长大,从可爱的小淘气长成了帅气的中二初中生,又从初中生变成了帅气高大的高中生,和眼前的江羿绵越来越一致。
有一个角色却渐渐少了。全家福里抱着江羿绵站在年轻女人身旁的男人,出现的次数越来越少。那是江羿绵的爸爸。
似乎是看出了黄杨的疑惑,江羿绵说:“高中的时候,我爸我妈离婚了。我跟着我妈,后面的照片上就没有我爸了。”
离婚了……
“我……对不起。”黄杨放下了手臂。
“没关系的杨哥,”江羿绵好像毫不在乎,“我长大了嘛。”
黄杨手足无措。
江羿绵笑着:“再告诉你一个秘密,我以前叫江元生。江是江家的江,元是元家的元,后来才改名叫江羿绵的。”
黄杨说不出话,他变成了哑巴。
被放下的手徒劳地抓住短袖的下摆,抓紧,揉搓。
江羿绵知道他是担心自己,看他抓衣摆的手,就转移了话题。
“伤口痒吗?我打石膏那会儿,里面也很痒。去球场的时候,我就拿小树枝伸进去挠痒,小剪子说我形象全毁了。”
黄杨配合地笑了一下。
“杨哥,你要是伤口痒,可以抓一下伤口周围,能缓解一点。你如果要是挠痒,我就背过去。”
黄杨眨眨眼,“干嘛背过去啊?”
江羿绵咧着嘴,“我背过去,这样谁都不知道我们杨哥挠了伤口。还是那个冰清玉洁的杨哥。”
黄杨啊一声,“什么冰清玉洁,这词儿是这样用吗?”
江羿绵挠挠头,“这是吴青籁给我说的形容词,他说对品格高尚的人都可以用。”
黄杨终于笑了,“你是真的嘴里没词儿。”
“哈哈哈哈,我外婆也这么说。”
说到江外婆,黄杨就有点好奇:“你到底和外婆怎么夸我的?什么天仙一样的?”
江羿绵笑弯了眼睛,语气好不骄傲,“我说,黄杨他聪明,脑子好,有能力,成绩好,拿一等奖学金。唱歌好听,人好,对朋友好,对我更好。长得好看,穿汉服更好看。就像天上的仙子一样,冷冷的,但是特别讨人喜欢。”
黄杨挑眉,“这么多好呢?”
江羿绵大力点头,“我可是真心地。”
黄杨看着他,难得笑出了八颗牙的露齿笑。
看见他的笑,江羿绵有点愣神,他突然回忆起给外婆打电话那天。
当时江外婆也问:“他就这么好?”
江羿绵很认真地说:“外婆,黄杨真的很好。没有比为杨哥更好的人。”
江外婆嗯一声,问他,“你这是多少个好了,你数数?”
江羿绵张着嘴,怎么数,他脱口而出,根本没有草稿。
“学点语文吧你,夸人就只知道‘好’字。”江外婆乐呵呵地笑,“别人都说‘三好学生’,你说的这个黄杨啊,是个‘十好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