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你是黄杨——是值得开特例的人
    被理科生抓到了逻辑的漏洞，这下黄杨不想说也得说了，只能一五一十把在校园墙接到摄影单子这件事全告诉江羿绵。
    江羿绵听完点点头，“所以你是打算放我的鸽子去拍那个男生了？”
    这话怎么听着那么奇怪？黄杨赶紧否认，“我是打算退了那个单子和你一起跑步。”
    他把头低下来，底气也低了些，“毕竟我先答应了你的。”
    江羿绵看他低眉顺目的可怜样子，忍不住笑了。就黄杨现在，再气的人看到他这样子也没那么气了。
    轻叹一口气同时也吐掉心中的郁闷，江羿绵和黄杨说：“不用推掉拍摄。”
    黄杨抬头，着急地看向他，“可是我先答应你了。”
    江羿绵说出剩下半句：“也不用推掉跑步。”
    黄杨眨眨眼睛，两边都不推，那要怎么办？
    仿佛知道他想问什么，江羿绵直接说出了答案，“明天早点起，我带你晨跑。”
    “晨跑？”
    “嗯。”江羿绵往前走两步，离他更近，“早上几点有拍摄？”
    黄杨记得自己的日程表，“9点，100米短跑预赛。”
    “半个小时检录，半个小时准备，我们慢跑半小时，早餐也是半小时，还有中间的走路和洗漱时间。”江羿绵一项一项列举，“明天早上6点半起床，能起吗？”
    “我觉得可以。”黄杨在大学的生物钟是12点之前睡觉7点半起床，6点半的话没有早很多，他以前也起过这么早。
    说完他抬手看手表，已经11点52了，“那我们现在回去睡觉吧。”
    如果六点半起，现在回去还能睡6个半小时。
    江羿绵也考虑到了这一点，6个小时的睡眠，对于明天需要“工作”的黄杨来说是不太够的。
    “算了，七点再起。”他改变主意了，“跑步的时间减5分钟，吃早饭的时间和路程时间放到一起，这样你可以多睡一会儿。”
    “好。”黄杨完全同意。
    说完夜跑，江羿绵又想起来一件事，“你今天喝水了吗？”
    “喝完了！”黄杨今天可不怕他查，“早上喝了一半，晚上我从小白家回来，很渴，就把剩下的全喝完了。”
    江羿绵很满意。
    “今天黄杨同学圆满完成任务，值得点赞。”说着给黄杨竖起了大拇指。
    黄杨也给他竖起大拇指，“江羿绵同学也一直很棒。”
    黄杨笑，江羿绵也笑，两个人对着笑，远远看着像两个开心的小傻子。
    回去的路上江羿绵向黄杨了解了一下明天需要拍照的那个单子。
    “男生女生？”
    “两个女生。”
    “是一个宿舍的？都是100米短跑？同一个比赛他们要是一起跑怎么办？你先拍谁？”
    黄杨耐心回答他，“是一个宿舍但不是一个班的，有一个不擅长短跑，是为了陪另一个女生才参加的。”
    江羿绵皱眉，“不擅长还参加比赛？”
    黄杨继续耐心解答，“她们专业人少，有人报名就能参加。”
    江羿绵来了兴趣，“什么专业，比你们六个广告班还少？”
    黄杨他们这个专业方向很有意思，广告学2个班，广告设计2个班，广告制作与后期2个班。更有意思的是他们每班的人数比传媒系其他专业多，六个班一共有249人，但凡多一个都会被笑话的那种。
    不过比起那两个女生的专业，广告专业算人多的了。
    黄杨轻声开口：“考古学。”
    这才是全国普遍认同专业人数稀少的专业。
    “嚯，”江羿绵发出了惊叹，“那确实少。”
    机工院随便拉一个专业出去都是8个班以上，300人打底。一上公共大课，教室里乌泱泱全是人。
    除了对方的专业，江羿绵其实主要想了解拍摄的事，“你和她们谈过没有，如果两个人同时出现以拍谁为主？”
    黄杨早就和对面详细谈过了，“她们说另一个很厉害，一定能进决赛，不需要一直拍，预赛阶段主要拍考古专业这个女生。”
    一定能进决赛这话可就大了，江羿绵一挑眉，“这么厉害？她又是什么专业？”
    “这个专业人也不多，”黄杨眼睛盯着地面，手里扯着黑色卫衣的绳子，甩着玩儿，边玩儿边回答，“叫国画。”
    还真是冷门凑一起，江羿绵服了。
    他叮嘱黄杨，“那明天你就按她们说的来。”
    “嗯。”
    黄杨说完突然向前一步，踩到地上那片干枯的叶子。压力之下树叶破碎，发出“吱”的一声，他开心地呵呵笑。
    “江羿绵，你看。”他踩着叶片的碎片，回头看江羿绵，难得有像个小孩一样摇头晃脑的时候。
    江羿绵看着他，慢慢笑了，“我看到了。黄杨同学踩碎了一片树叶，真厉害。”
    踩碎树叶并不是什么很值得骄傲的事情，可江羿绵此刻的神情，像在看捧回世界冠军奖杯的小朋友。所有的温柔和赞扬，所有的骄傲和关注，全部集中在这个人身上。
    黄杨的无理取闹得到了夸奖，黄杨被这样的目光烫到。
    “哦。”
    黄杨不敢调皮了，转身往前走。
    他还是会去踩落叶，脚边的每一片都踩碎，只是不再叫江羿绵看。虽然没叫人看，黄杨却有种直觉，背后的人肯定能看到，看到他脚下每一片被踩碎的叶子。
    江羿绵也不说话了，只是跟着他，隔着几步远，能够看清他脚的落点。
    他一直跟着他。
    第二天七点钟，黄杨在闹钟声里准时苏醒，不是生物钟的点，他有点懵圈，关上闹铃之后又坐了一会儿。
    这一阵醒了神，他感觉江羿绵那边没动静，就想吓江羿绵一下。于是他跪在自己枕头上，一把拉开两个床位中间的帘子。
    江羿绵已经醒了，正单手拿着手机点屏幕。
    床帘一被拉开，他就警觉地抬头，正好看到上面探了个脑袋准备吓他的黄杨。
    他也不躲，把手机随手放到枕头旁边，就着这个姿势，抱胸，挑眉看黄杨。
    仿佛在问：惊喜吗？我已经醒了。
    吓人不成反被抓到，黄杨轻轻咬唇，手用力一把拉上帘子，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然后直接掀被子，下床洗漱去了。
    江羿绵成功逗到人，愉快地笑了。
    他也掀开被子下床，没去和黄杨挤洗漱台，直接去了厕所。他上完厕所再出来，黄杨已经洗完脸开始刷牙，拿着牙刷给他让位置。
    江羿绵洗了手，摸到旁边台子上放的黑色洗面奶，顺便把脸也一起洗了。江羿绵洗得快，他这边脸洗完了，黄杨那边牙才刷了一半。
    这就不得不挤一挤了。
    江羿绵拿了自己的黑色牙刷开始刷牙，地方不大，一个人还好，两个人站这儿，吐泡沫的时候难免会和黄杨碰到。
    虽然江羿绵已经很小心，但还是碰到了对方的短袖和胳膊。皮肤的温度互相交换，微凉和火热一触即分，江羿绵站远了一点。
    第二次又是不小心碰到，这次接触的时间更久一点，江羿绵吐了两口泡沫。
    这样两次过后，江羿绵像是上了瘾，皮肤和植物一样饥渴。他装作忘记了，偷偷站近一点，抬起胳膊悄悄贴上黄杨的，贴上之后又很快放下胳膊与之分开。他做这些的同时，默默观察黄杨的行为。
    黄杨像是没注意到，没退开，也没叫江羿绵站远一点。
    这样试探之后，江羿绵胆子大多了，最后两人在这种贴与不贴的来回里刷完了牙。
    其他人还没起床，俩人进了屋，轻手轻脚地换运动服，没有说话。换好衣服鞋子，拿上钥匙，再轻轻关上门离开。
    早上7点多，外面走着的人不多，黄杨和江羿绵一路走过来，发现操场的人最多。
    这里的人除了跑道上跑步的，横杆上拉伸的，其他全是往讲台上搬东西的。桌子椅子、音箱话筒、控制台，扬声喇叭，号码牌，还有矿泉水、毛巾、饼干、牛奶、糖果这种吃的喝的。
    一趟又一趟，从停在水泥地上的小三轮往讲台上搬。
    搬东西的人应该是学生会的，其中几个是他们活动部的。另外一些人，平常开会黄杨遇到过。看到是他们，黄杨赶紧上去帮忙。
    他拉过试图两手合拢抱起一箱矿泉水的女生，“我来。”
    说着自己站过去，搬起矿泉水，抱着就往讲台走。
    江羿绵是跟着黄杨过来的，看见他帮忙也没闲着，伸手抱走了下面那箱苏打水，然后几个大步跟上了黄杨。
    两次被人抢走一箱子水的女生疑惑地睁大眼睛，黄杨她认识，后边这个帅哥，她怎么从来没在学生会看见过？
    那个她不认识的帅哥抱着一箱水，强壮有力的胳膊牢牢扣住，还有余力空出一只手去帮搬音箱的同学接一下差点掉地上去的电线。
    这个伸手接住电线的动作，让走在江羿绵前边的黄杨有所察觉。黄杨一回头，接了电线的江羿绵正帮人把线圈放回音箱顶部，另一只胳膊底下还夹着一箱水。
    黄杨两只手抱着，觉得这一箱水还是有点重量的，而江羿绵就用一只手抱住了，还这么随意地夹在胳膊底下，像夹个皮包一样简单？
    江羿绵是什么大力士吗？还是说，我是什么弱鸡吗？
    “大力士”不知道黄杨为什么盯着他，他只看得懂黄杨因为惊讶微微睁大的眼睛。
    “杨哥，”江羿绵单手抱着那个箱子靠过来，“怎么了？”
    黄杨看看他胳膊下那箱水，再看看自己怀里双手抱着这箱，抿了抿下唇，“你不觉得重吗？”
    “这个？”江羿绵的眼睛顺着他的视线，看到了自己手里的一箱苏打水。
    原来杨哥是觉得重啊？
    “我这个轻，我和你换。”他朝伸出那只空闲的手，准备去抱黄杨怀里那箱水。
    他想的是先让黄杨手空出来，好接自己右手这个小一号的箱子。
    “不要。”黄杨一侧身躲开了他的手。
    才不换呢，显得他多弱似的，水都要特意选一箱小的。
    他不再废话，抱着箱子快步往讲台走，江羿绵看他走了，赶紧搂着那箱子水跟上去。
    蹲讲台上接东西的壮汉是活动部的王高顺，这位同学平时就力气大，黄杨把这箱水递过去之后特意看了一会儿。他观察到对方也是两只手接两只手抱，从讲台边缘走到左侧角落放东西的小帐篷，全程都用的两只手。
    黄杨平衡了。我才不是弱鸡，他想。
    江羿绵手里的水被另一个负责往后面搬的同学接过，黄杨站在原地没走，侧身看他们。
    讲台下的人两只手递过去，讲台上的人两只手接着。
    黄杨轻轻皱眉，和刚才不一样了。
    刚才的一只手，现在变成了两只手抱，原因是江羿绵在某些时候很有用的敏感度。
    他跟在黄杨后面，看对方抱着水呼哧呼哧的背影，大概感觉出黄杨在不高兴这个事。不高兴的原因靠回溯记忆找到了：杨哥关心水重不重，我却说要和他换，他一定是觉得我在装，嘲笑他不能一只手抱起一箱水。
    这个答案和真正的答案，不能说一模一样，只能说异父异母。不过真诚的解释会让事情变简单，也能有效果。
    江羿绵低头看黄杨，“杨哥，刚刚那箱苏打水，220毫升的，只有你那箱水的一半重。”
    剩下的半句是：所以我用单手抱不奇怪，你用双手也很正常。
    不过他没说，说出来岂不是又强调了一遍。
    刚刚那件事黄杨明显是在是小性子，虽然他自己没有意识到，现在被哄了，也就消停了。
    他翘起嘴角，眨眨眼睛，睫毛扑闪，刚刚那点失落全不见了，“我就说嘛。”
    江羿绵忽然看上了他那对睫毛，又长又密，真好看。
    刚刚被抢了两次水的女生抱着一箱子证书走过来，看到黄杨站那儿就喊他，“黄杨。”
    黄杨回头，看到她，点点头，然后往江羿绵那边移，给她让位置。
    “不是叫你让位置，”女生把箱子放在讲台上借力，“我是想问你，你怎么也来搬东西了？”
    放完矿泉水回来的王高顺正好听到她问的话，也看向黄杨，“对啊，我也想问呢，你怎么来了？我记得没叫你啊。”
    黄杨听见这句有点委屈，“为什么部长不叫我？”
    王高顺笑着说，“你不是要和宣传部的去拍照吗？你这几天借给宣传部，活动部的这些力气活就不叫你了。”
    黄杨看着他，“现在不拍照，我也可以来帮忙。”
    王高顺笑呵呵地，“不用不用，我们人多，几趟搬完了，你就放心去拍照片。”
    他又看向黄杨身后站着的江羿绵，“后面这个小伙子是你朋友吗？”
    江羿绵礼貌打招呼，“学长好，我叫江羿绵。”
    王高顺点点头，“江同学，谢谢你刚刚帮忙。”
    “不客气。”江羿绵咧嘴笑。
    王高顺继续笑呵呵，“你们这么早来操场，是来锻炼的吧？”
    “是。”江羿绵点头。
    王高顺笑容扩大，语气像在招呼两个小孩子，“这边人多，很快就搬完了。你和黄杨该锻炼锻炼，该运动去运动，不用和我们一起。”
    江羿绵没答应，转头看向黄杨。
    黄杨仰头看王高顺，还想再争取一下，“部长……”
    长得像弥勒佛一样的学长笑眯眯，却不答应，“快过去吧。”
    黄杨还想再争取，王高顺没给他机会，直接站起身，接过旁边的女生手里的箱子就往舞台里面走。
    女生拍拍黄杨的肩膀算作安慰，“没事黄杨，你放心去拍照，我们活动部最不缺的就是力气了。”
    说完转身去搬下一趟了。
    江羿绵站在旁边，感觉今天的跑步计划要往后推。
    “我要去帮忙。”
    果然……
    “我也去。”“你先回……”
    这两句话同时出口，又同时停住。
    “我也去帮忙。”江羿绵又重复了一遍，“人多搬的快。”
    “那跑步……”
    “另找时间。”江羿绵说。
    “对不起，我又失约了。”黄杨低下头，“我总是放你鸽子。”
    这已经是第二次因为自己改变计划，黄杨以为江羿绵会不高兴，毕竟昨晚第一次失约江羿绵的反应就是不高兴。
    “嗯，我接受你的道歉。”江羿绵双手环胸，“不过下次还约你。”
    黄杨马上抬起头看他，睫毛扑闪，“为什么呢？”
    为什么原谅一个失约的人呢？
    江羿绵微微低头靠近黄杨，“因为你是黄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