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地恋——认真感受爱的人比爱更可靠
    那瓶矿泉水在拍近景的时候派上了用场。
    黄杨让清瘦的男生直接坐在地板上，一条腿伸直一条腿弯曲。弯曲的腿上搭着同侧的胳膊，另一只手抓着水瓶，轻轻落在地板上。
    第二个姿势是拧开瓶盖，李玉书两手相触正马上准备拧，被摄影师制止了。
    黄杨让他试试单手能不能打开。
    “大拇指和食指推瓶盖，其他三个手指固定瓶子。如果力气不够，可以借助地面固定瓶子，用三个手指转开瓶盖。”
    李玉书没试过，一般人哪会想到单手开瓶盖？
    “单手拧开比较帅，很多女生喜欢。”看出他的迟疑，黄杨说。
    听他这样说，李玉书就照做。
    站在旁边的江羿绵默默用自己的左手模拟了一下，好像，确实有点帅？
    李玉书也拧开了，他尝试那会儿，黄杨就在旁边抓拍，拍了好几张，很满意自己拍到了成功的一幕。
    黄杨说：“现在喝水吧，眼神看远处或者高处，尽量不要看水瓶，水洒了也不要看。”
    李玉书听话地喝水。
    江羿绵看着做作的李玉书轻轻皱眉，这样帅吗？转头看见旁边拍摄的黄杨，看起来很满意的样子，他更不懂了。
    拍摄结束后模特和摄影师坐下来休息，累了也就没什么讲究了，直接席地而坐。
    江羿绵不累，他拿着自己的球练投篮，就在李玉书刚刚拍照那个篮筐。
    大概是互相熟悉了，李玉书和黄杨说起了自己学篮球的原因。
    “之前忘了是听谁说的，打篮球能长高，我就去学了。”
    黄杨一边看拍的照片一边应和他，“然后呢？”
    李玉书看着那边蹦蹦跳跳的江羿绵，“这么一开始学，才发现学篮球也没用。骨骼已经固定了，该多高就是多高，再怎么蹦都不会长的。”
    黄杨回头看他，认认真真的语气，“你的身高在男性平均身高之上。”
    “我知道，”李玉书捏着手里的半瓶水，“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嘛。”
    黄杨对他摇摇头，“身高不能决定一切。”
    “这个我也知道。”李玉书朝他无所谓的笑笑，“我女朋友有个追求者，同校的，也是汉语言专业，身高182。我就是当时钻了牛角尖，觉得自己比不过人家，心里有气。”
    他晃晃脑袋，“黄杨，你不用安慰我，我已经想明白了。”
    “在身高上我是比他差一点，可在做男朋友上，我比他优秀太多。至少我不会在不知道一个女生是不是有对象的情况下，就去追求她。”
    “还有一点我比他厉害，”他看着远处的灯火，“我比他先遇到那个喜欢的人，而我喜欢的人，不会因为被人追求就放弃自己男朋友。”
    黄杨看见对方勾起的嘴角，“我比他幸运多了。”
    “咔嚓”，闪光灯亮了一下，黄杨拍下了今天的最后一张照片。
    “我想，谈论感情时很幸福的你，也可以是异地恋的汇报项目之一。”黄杨说。
    李玉书的笑扩大了，“谢谢。”
    “不客气。”黄杨点点头，继续翻看今晚拍到的照片。
    李玉书看着还在大灯光影里活力满满跑动着的江羿绵，莫名替那人觉得口渴。他拧开瓶盖，喝了一口水。准备盖上盖子时，他发现瓶盖被自己塞在手掌和瓶子中间，刚刚喝水的动作全程用的一只手。
    他有些惊奇，“我刚刚居然下意识地单手拧瓶盖了？”
    黄杨转头看了他手里的动作，微笑夸赞道：“很帅。”
    李玉书今天的笑有点多，他看向一脸真诚的黄杨，似祝福又似感慨：“黄杨，你以后一定会是个很厉害的摄影师。”
    “谢谢。”黄杨温柔笑着，接下了这个祝福。
    黄杨会成为很厉害的摄影师，至于他这个朋友，李玉书看向球场上依旧蹦跶的江羿绵，大概能成为体力很好的摄影师助理。
    正巧这时江羿绵投了一个三分球，跳跃扔球一气呵成。如果说他投完球背对篮筐不看进球的的动作看起来有点装，那么球进之后砸地一声他那个伸手拂刘海的动作更装了。
    李玉书是正经学过篮球的，看完江羿绵这一套动作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
    不过今天网上冲浪看到的一个词倒是很适合形容他。
    李玉书嘴角轻微抽搐，江同学，投个球这么多动作，开屏呢？
    开屏的孔雀终于累了，打算坐到黄杨身边歇口气。
    他背着光走过来，球场的灯高高挂起，和放在地上的射灯一起，把男生宽广的周身轮廓打了出来。黄杨抬起手里的相机，给他拍了一张照片。
    李玉书眼尖，已经不止一次看见黄杨拍江同学了。
    这才叫抓拍呢，完全不用摄影师提示，模特自己就能有很好的肢体和动作。李玉书悄悄叹气，幸亏江同学没在我拍照之前上场，要是让我先看见了宽肩窄腰的好身材和次次命中的投球率，我肯定不敢班门弄斧。
    江同学看到黄杨举起的相机，很开心地伸手比了个剪刀手。
    一看见摄像头就下意识举起万能剪刀手的江同学有点傻，看起来没有那么酷了。李玉书没忍住笑了一下。
    江羿绵举着剪刀手站在原地，一直等到黄杨放下相机朝他勾手才敢动身。走过来后他直接在黄杨身边坐下，手撑着地，两条长腿直愣愣朝前伸直。
    “你们在聊什么？”他好奇地问。
    “聊了一下篮球。”黄杨看了眼李玉书，看他不介意，才继续说，“还有李同学的女朋友。”
    江羿绵来了点兴趣，“李同学的女朋友也喜欢篮球？”
    这话题跳的，黄杨轻轻摇头，“不是。我们探讨了一下，打篮球可不可以长高。”
    “有点作用但用处不大吧，主要还是看父母基因，还有青春期的营养条件。”这个江羿绵懂啊，“篮球可以锻炼身体倒是真的，毕竟是体育运动。”
    黄杨点点头，又问他，“玩篮球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吗？”
    江羿绵动一动脑袋，“起跳的时候需要注意一下，保护好膝盖。”
    黄杨又点头。
    李玉书明白黄杨这话是替他问的，就默默记住了。
    三人都不说话，球场陷入沉默，李玉书转头看旁边的两个人。
    黄杨低着头在检查相机里拍的图，江羿绵坐在黄杨旁边，放松地摊开四肢，长脚伸直，两手杵地。为了不按到旁边的人，他身体向后和黄杨错开，手臂伸到了黄杨背后，呈现出一种保护者的姿态。
    看着这一幕，李玉书突然有种自己现在很多余的感觉。
    “那个，时间也不早了，”李玉书弯腰抱住球，“我还要和女朋友视频，就先回去了。”
    那边两个人同时转头看他，因为过于同步，不带笑的脸又都有点严肃，齐刷刷的两个扭头直接让李玉书被吓退了半个头。
    他看着貌似比较温柔的黄杨，小声询问，“我可以走了吧？”
    黄杨对他露出微笑，“当然，有什么要求出片之前都可以联系我。”
    李玉书如释重负地站起来，“那我先走了。再见！”
    “再见。”黄杨温柔点头。
    抱着篮球的男生只想快点离开这里，着急迈步之下他踢倒了地上的半瓶水。水瓶往他这边回了半圈，然后咕噜咕噜滚向江羿绵。
    “对不起对不起。”他着急地蹲下来，伸手想去捡那瓶已经滚出去的水。
    水瓶的速度比他快，已经快到贴江羿绵的指尖了。
    可不能打到人啊！李玉书朝那边伸长了手。
    伸手的人不止他一个。
    黄杨右手松开相机按键，扭着身子也要去抓那瓶水。江羿绵左手抬起，指尖弯曲，也打算按住那瓶水。
    李玉书慢了一步，黄杨快了一步，江羿绵掌握的时机最好。
    无辜的水瓶被动作早一步的黄杨整个握住，细白的指尖已经插进瓶子和地板之间，再来一秒钟就能把瓶子捞起。
    江羿绵的手腕还磕在地板上，上抬的手指按住的不是预计到达的塑料瓶，而是突然闯入的手背。他的手比黄杨的大，四根手指便可拢住黄杨整个巴掌，遮的严严实实。
    慢一步的李玉书把手停在十几厘米之外，不知道自己还该不该捡这瓶水。很明显，这里还有两个人在做和他一样的事情。
    五根手指全被按着的黄杨先一步抽出了自己的手。被碰过的右手回到身前，偷偷躲在相机下面。
    掌心的肌肤抽离，江羿绵也从这种亲密接触中回过神来，抬手把左手背到了身后。
    刚刚还被三个人抢着捡的半瓶水，现在孤零零地躺在那里。
    李玉书看看低头看地的黄杨，又看看仰头看天的江羿绵，摇摇头，自己把水瓶捡了回来。
    “那我走了。”
    回答他的是两声“嗯”，一个低沉一个柔和，因为同时发声被混杂在一起，成为一种新的声音。
    李玉书又想不出形容词了，脑子里出现的词一长串划过去，他却找不到一个合适的来形容。
    找不到形容词的李同学抱着水和球往球场门口走。走啊走，走到宿舍楼下的时候他终于想到一个曾经看到过的形容，非常适合刚刚听到的那种声音。
    他小声念叨：“就像，情人间的低喃。”
    另一边，绮丽的氛围坚持了几分钟，最终被江羿绵打破。
    他看着远处躺在地上的篮球，小声问：“杨哥，你要不要，玩会儿篮球？”
    黄杨低着头没看他，用右手捏捏左手的指尖，然后说“好。”
    江羿绵就站起来去拿滚到隔离网旁边的篮球。
    他走出去之后黄杨也站起来，把关机的相机放在了椅子上。
    江羿绵抱着球站在篮筐下等他。
    打光用的大灯是充电的，黄杨昨天晚上刚充满，就算已经开了一个小时，现在还是很亮。
    江羿绵站在黄杨布置的灯光里，站在黄杨划定的主角的圆里，而黄杨站在摄影师的位置上，站在主角的目光里。
    黄杨想，如果江羿绵也需要拍一组打篮球的照片给谁汇报学习进度，找他来拍，他是不愿意的。
    这样的目的，他一想就觉得右手在刺痛。手背上残留的肌肤贴近的暖被冻住，变成了刺骨的寒冰。从骨缝里生出的痛苦，让他手不能抬，更别说拿稳一台相机。
    总之就是，不愿意。
    江羿绵朝愣神的人招手，“杨哥，过来呀。”
    “好。”定了定神，黄杨面色如常地走过去。
    江羿绵拿着球给黄杨讲投篮，“不管你是站着扔坐着扔还是躺着扔，只要能进就是好球。”
    想到他之前那些五花八门的投篮动作，黄杨有些想笑，“背对着篮筐扔也可以吗？”
    “进球是可以的。”江羿绵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但是有点危险，容易被弹回来的球砸到头。”
    听起来中这其中有故事，黄杨好奇地问：“绵绵被球这样砸过？”
    江羿绵“啊”了一声，轻轻耸耸鼻子，道：“那个，再怎么熟练，也总有失误的时候嘛。”
    黄杨眨了一下眼睛，浅浅笑着，“是啊，绵绵平时已经那么厉害了，有点小失误也很正常。”
    被夸奖的江羿绵眼睛像雪洗过一样亮，他赞同地点头，“嗯嗯。”
    黄杨往后退了半步，“那就请很厉害的江羿绵同学教我投篮吧。”
    “投篮很好学的，你就眼睛盯着篮筐，大概判断一下抛物线，把球丢出去就好了。”
    江同学两手抓着篮球，微微收手，再往外用力，球就被丢了出去。
    “砰”一声，球正中篮筐。
    落地的篮球在地板上蹦，江羿绵几步跑上去，一弯腰一伸手，球被捞进手里，他带着球又回到黄杨身边。
    “你试试。”
    看着这个递到自己面前的红色圆球，黄杨有些犯难。主要是他数学里最讨厌的就是抛物线了。这学期的选修课线代已经够让他痛苦加剧，现在打个球，居然还能听到抛物线这个词。
    哦上星期他预习的时候还看见后面章节的空间扭曲，长得也很像抛物线。
    数学和物理结合的痛苦是这个文科生的大噩梦，这瞬间黄杨对打球的兴致都降低了。
    “杨哥？”那颗球还在往前递，拿球的人斜着肩膀歪着头，想看黄杨的表情。
    黄杨伸手把球接过来，当然是两只手，他不是江羿绵，一只手抓不住。
    篮球表面有点粗糙，细小的颗粒硌着黄杨掌心养了半个月才褪下的薄茧，黄杨的思绪从不舒服的掌心一下晃到脚下的地板。
    这地板大家踩来踩去的，也没见拖过，手上这个蓝球不知道粘了多少人的脚底灰。江羿绵之前也摸了篮球，然后又摸了我的手……
    他越想越觉得手不舒服，于是一伸手把球扔了出去。
    这个球当然没中，力气不足的黄杨只让篮球在篮板上蹭了一下，连篮筐的入球高度都没到。
    江羿绵也不管进没进，上来就是鼓掌。
    黄杨有些羞愧，“球都没进你鼓什么掌？”
    “第一次投就能对准篮筐，杨哥你已经比很多人厉害了好吗！我都见过直接一个球砸队友身上的。”
    黄杨其实不是第一次扔球。
    中学体育课老师会他们三步上篮，黄杨虽然体育课不怎么动，但也是和男同学一起投过球的。真正第一次投球的黄杨，没有把球扔同学身上，而是直直投了个中空球，被老师夸了一句，当时还挺开心。
    现在的黄杨听到江羿绵明显有偏向的夸奖也很开心，他拍拍掌心的灰，跃跃欲试道：“再来。”
    说完就跑去捡球。
    江羿绵比他快一步跑向角落里的篮球，“我去捡，你就在那儿等着。”
    黄杨就听话地站在原地没动。
    粘了灰的篮球被重新放到黄杨手里，不过他现在已经不在意了，他只在意这个球能不能进。
    “嘭”一声，扔高了，球砸到板子上，直接原路弹了回来。
    危险来袭，黄杨害怕地往左边让了一步。
    站在他旁边的人没有后退，而是一步上前，踮起脚，再伸手一抓，扣住了这个飞回来的球。
    黄杨的心跳有点快，不知道是因为害怕，还是因为站这个在前面替自己挡球的男人。
    急速心跳下的黄杨反应变慢，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刚刚的江羿绵，有点过于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