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高——优秀的人总是格外耀眼
在黄杨思考怎么一毕业就能成为有钱人的时候，江羿绵准备起跳了。
摄影师赶紧工作起来。
四肢修长的少年绕圈助跑，跑到垫子前时右脚用力，把自己送到了横杆的高度，然后弓背收脚，落到了绿色的垫子上。
这个过程中他脸上一直保持自信的笑容，而周围人都紧张地屏住了呼吸。
黄杨已经拍完这一组照片，但眼睛还是直直盯着镜头里的人。
少年在垫子上滚了一圈，然后站起来，叉着腰看向横杆。
横杆掉了是不算分的，上一个人就是因为杆子掉了没得分，于是大家都和他一样看横杆。
被所有人注视的横杆稳稳地待在1米75的支点上，纹丝不动。
裁判吹哨：“09号江羿绵，1米75。”
周围爆发出热烈的掌声和欢呼声，江羿绵张开双手，绕了半圈跑回黄杨身边。
黄杨紧张的心都快跳出来了。
刘宴安和吴青籁从另一边走过来，一来就要和江羿绵击掌。
“啪”一声，刘宴安脸上的笑不要钱一样，“可以啊你小子，何骄没跳过的1米75，让你跳过了。”
他对江羿绵挤眉弄眼，“人家可是差点进国家队的。”
江羿绵一摊手，“很明显，我进省队是真的，他进国家队是编的。”
刘宴安顿时笑得更大声了。
黄杨不知道前面一个挑战失败的人是何骄，刚刚他忙着担心江羿绵，没注意到。
“刚刚跳过去但杆掉了的那个人是何骄？”他问。
“嗯，没得分。”江羿绵告诉黄杨，“不过他还可以跳第二次。”
这下黄杨知道了。
吴青籁在刘宴安松开人之后也上来击了个掌，“好运传递，偷走江羿绵的好运保我今天抽卡必中ssr!”
江羿绵懒懒地举着手掌，“加油。”
说的是加油，脸上的表情却很敷衍，明显不信吴青籁能抽中。
没办法，在抽卡这方面吴青籁一直缺点运气。偏偏他不信邪，同样的花费下可以直接买的装备，他非要做任务，抽卡，集碎片，美其名曰享受乐趣。
非酋选手一怒之下选择氪金，“你等着，我今天回去就去做任务，抽个三百张给你看！”
三十张抽不出来的碎片，三百张总行了吧。
江羿绵呵呵一笑，“去吧去吧，抽完了别找我卖惨。”
和吴青籁不一样，江羿绵在抽卡上的运气好多了，他也不会不信邪，抽不到就买，买不到就不要，并不怎么纠结。
吴青籁有时候会找他帮忙，那说的叫一个惨啊，简直是闻者伤心听者落泪的程度。借这招他让江羿绵帮他做了不少任务，就为了送他抽奖的碎片。
听他这么一说，吴青籁不气愤了，改为抱大腿，“江哥，我的哥，别啊，小弟再怎么夸下海口最后还不是得靠你嘛。你可不能丢下我啊哥。”
江羿绵本来就是逗他一下，抱着手臂掏掏耳朵，“说点好话听听。”
吴青籁张口就是一顿夸。
“江哥帅气无敌，江哥牛气冲天，江哥能从我脑袋上跳过去，江哥跳高顶呱呱，江哥今天必得第一。”
别的不说，吴青籁身高1米73，江羿绵刚刚跳了1米75，确实能从他脑袋上跳过去。
江羿绵高兴极了，伸手就在他粉毛上摸了一爪子。
有求于人的吴青籁不敢反抗，笑呵呵地自己把粉毛理顺了。
看他又理好了，江羿绵一时手痒，又给摸乱了。
忍一时风平浪静，再忍就是怂包，吴青籁愤怒了，冲上去就要和江羿绵打架。
刘宴安见状赶紧站到俩人中间挡着。
张牙舞爪的人左右偷袭，手贱的人还在使鬼脸，刘宴安拉着这个就没空教训那个，只能喊旁边站着的黄杨。
“黄杨，快管管江羿绵，我要拉不住了。”
管？我有资格管吗？
黄杨摇摇头，退了一步。
黄杨不管，刘宴安只能把攻击行为最强烈的吴青籁先拖走。
张牙舞爪的人被拉着往前走，过程中他一步三回头一脸不甘心，站在原地的江羿绵一直扯嘴角做鬼脸，一副欠揍样子。
看到人被刘宴安拉到对面之后江羿绵笑着转了身，“籁籁太好玩了哈哈。”
黄杨看着镜头里那张笑脸，“嗯”了一声，声音平淡听不出情绪。
他想，原来江羿绵和每个朋友在一起都很开心，原来江羿绵也会对别人亲密，会摸别人的头。
小行星上的玫瑰掉了一片花瓣，花瓣的名称里有个“不”字。
江羿绵觉得好像哪里不对。
“杨哥？”
黄杨又“嗯”了一声，“籁籁很可爱。”
江羿绵很少听他夸谁可爱，上次好像是夸那个家教的小朋友。
难道在杨哥心里，年纪小的就是可爱？
他有点不服，“这叫可爱？”
黄杨眨眨眼，“是啊。”
我也年纪小呢，江羿绵想，杨哥怎么不夸我？
他撅着嘴，声音压得扁扁地问黄杨：“那我可爱吗？”
黄杨已经在心里夸过江羿绵很多次，却没有一次说出口。
看着镜头里好像赌气一样的小孩，黄杨的语气不自觉就带了哄。
他把脸从镜头后面移出来，说：“绵绵可爱。”
江羿绵也得到夸奖了，江羿绵高兴了，江羿绵笑得很傻。
怎么会有人因为一个“可爱”就高兴成这样？
玫瑰又掉了一片花瓣，名称为“喜欢我。”
黄杨暗道一声糟糕。
太奇怪了，黄杨决定转移话题，“下一个跳多高？”
开心的江羿绵晃晃脑袋，“1米8。”
黄杨又一次见证了江羿绵的自信，在其他两个选手只敢选1米78的时候，江羿绵大胆选择了1米8。
更大胆的是，这样的高度江羿绵仍旧是一跃而过。
镜头里的少年跪在垫子上，举起拳头欢呼。阳光笼罩着他，落在他的发稍上，也落在他的拳头上。身上每一寸皮肤都被照亮，此刻的他是如此耀眼。
优秀的人总是格外耀眼，连光都对他偏爱。
喜欢江羿绵，是如此简单。
这是黄杨做过的最容易的事。
江羿绵跳过1米8之后只剩下一个对手，尝试1米78成功的15号。何骄尝试失败，提前锁定了铜牌。
15号同学选了1米81的高度。
评委老师翻出记录本，“非专业组最高成绩1米82，你们要尝试吗？”
江羿绵没跳过，很想试试。
“1米83，”他笑着说，“和我身高一样，吉利。”
15号同学咬咬牙，“我也选1米83。”
这搞的，江羿绵扭头疑惑地看他，“你身高也1米83？”
15号是个瘦条高个，以为江羿绵在激他呢，“我要跳1米87！”
说完他看向江羿绵，“我一八七。”
“哦。”江羿绵冲他友好地笑，“那你加油。”
15号像一拳砸在了棉花上，气堵在心里，不上不下的。
心里堵着气的后果就是没跳过去，直接带着横杆一起跌在了垫子上。
飘飘然的江羿绵和他不一样，一下就越过了1米83，稳稳拿下跳高新纪录。
15号更加着急，第二次直接从杆子下面穿过去了。
江羿绵成了男子跳高组的第一。
评委老师推推眼睛，“江同学，试试1米85？”
第一名已经装入囊中，江羿绵咧着嘴，“来！”
遗憾的是没跳过去，两次都是撞杆。
江羿绵一摆手，“我放弃。”
评委老师点点头，记下了非专业组的新纪录——1米83。
颁奖仪式还是在主席台，电子屏上的名字变成跳高，江羿绵就在第一个。
黄杨对着这行红字拍了一张。
颁奖老师是一直坐在台上的张校长，胖胖的老人对他们这一届格外用心，分校区的活动也积极参与。
他给自己安排的任务就是给每天获奖的运动员颁奖，从公文中解脱出来的老人格外开心，每一个奖牌的递交仪式都格外郑重。
他脸上有些小褶子，每一个纹路里都装着慈祥。他看着这些年轻人，像看见了祖国光明的未来。
黄杨给这位老人单独拍了一张。
合影时江羿绵站在这位长辈右边，老人另一边站着的是第二名15号。
站在三个高大的年轻人身边，黄杨才发现这个长相不显老的校长其实脊背已经微微佝偻。
他刚想提醒，却发现台上的三个少年默契地微微弯腰，和老人高度一致。
黄杨重新看向屏幕，拍下了这张有爱的合照。
下了台之后几个舍友都跑去稀奇江羿绵的奖牌。
吴青籁第一个冲上去，“哇金牌，快给我摸摸。”
江羿绵取下脖子上的奖牌，不以为意地递过去，“镀金的啦。”
如果他脸上的笑收一收，就更云淡风轻了。
吴青籁一把把奖牌抢到自己手里，朝他哼一声，“你就可劲炫耀吧你。”
“这个必须挂在宿舍门上，”刘宴安也凑过来看奖牌，“镇宅。”
不是他贪舍友的奖牌，只是他那块金牌送人了，进了女生宿舍去，回不来了。
刘宴安问江羿绵，“你这块奖牌送不送人？”
想了想没谁要送的，江羿绵摇摇头，“镇宅吧。”
黄杨对江羿绵说了“恭喜”。
赵寒星从安慰完何骄走过来，也说恭喜。
没啥词的江羿绵每个都回的“同喜”。
然后几个人凑在一起研究奖牌。
“这真是镀金吗？沉甸甸的，跟真的一样。”
“学校怎么可能用真金，那也太奢侈了。”
“以往的奖牌都是镀金的。”
“说不定我们这一届不一样呢？如果是真金那多值钱啊。”
“要不我们回去做个溢水实验算一算重量？”
“什么溢水实验？”
“就是高中看密度那个实验，你们没学过？”
“我是文科哥。”
“不应该啊我怎么记得这是高一的……”
“不是真金影响镇宅吗哥？”
“应该不会吧，这可是第一名。”
叽叽喳喳的几个人并不是真的有多稀奇第一名奖牌，他们单纯为朋友的成绩开心，并无关成绩或大或小。
回去的路上江羿绵一直在甩手上的金牌。
白色的带子被他勾在指间，另一端金黄色的奖牌绕着圈飞，飞啊飞，像流星。
黄杨走在他旁边，视线时不时落在他手上。
走了一段路后江羿绵注意到了，他一用力把奖牌抓回手心，“给你看看？”
他记得在操场的时候黄杨好像没摸到奖牌。
看着他白色掌心上的黄色奖牌，黄杨犹豫了一下，还是伸了手。
细白的指尖从掌心划过，江羿绵条件反射，收拢了手指。
拿着奖牌的手指抽离时背面被碰了一下，黄杨抿着唇，没感觉一样地收回了手。
收拢的手指还在往里勾，像在挽留。
江羿绵还看着黄杨，左手手指虚握了个拳头，遮住着突发痉挛的掌心。
下一秒握住的拳头被拉开，原来是奖牌的带子还缠在江羿绵的食指上。
江羿绵赶紧又张开手。
黄杨把奖牌和带子都抓在手里，低着手往前走。
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下的江羿绵动了动手指，赶紧跟上去。
两个人依旧跟在三人队伍后面，只是一直看手的人变成了江羿绵。
江羿绵往黄杨手上看了很多次，看对方用拇指摸奖牌上凹凸不平的纹路，看对方因为握不完从指缝里掉出来的白色绳子，看那块被翻来覆去的奖牌。
他突然觉得口渴。
可惜今天没带水，他想，只带了手机，对了我的手机还在杨哥那里。我记得他放在包里了，包里还有个保温杯。他思想跑偏，不知道杨哥今天喝水没有？
江羿绵没说话，黄杨一直看着奖牌，也不说话。
过了一会儿，江羿绵突然说：“送给你吧。”
黄杨终于抬头看他，睫毛眨啊眨，像蝴蝶轻轻煽动翅膀。
“这个奖牌送给你，我看你很喜欢。”江羿绵又说了一遍。
黄杨其实不是喜欢，他没有过任何关于体育方面的奖章，所以看到这个奖牌有点羡慕。
不过如果江羿绵想送给他的话，好像也不错。
这个奖牌有不同的意义，这是江羿绵跳高的金牌，是江羿绵的勋章之一。如果上面刻着江羿绵的名字，就更好了。
而且这个奖牌只是镀金，没有很贵。
他想要，但江羿绵已经答应拿这个奖牌给宿舍镇宅了……
黄杨看着他，“不是说拿来镇宅吗？”
江羿绵才想起来自己答应了刘宴安说要拿金牌镇宅。本来觉得没什么，现在看着黄杨手里的奖牌，他突然不想这样做了。
一向很重承诺的小狗难得言而无信，“不镇宅就是了。”
“你已经答应了。”黄杨笑着说。
小狗撅着嘴，“那是因为当时没有想送的人。”
黄杨对他摇摇头，“不能言而无信。”
江羿绵不答应，“这块奖牌……很有意义。我明天努努力，下一块拿来镇宅。”
“也许下一块更有意义呢？”黄杨说。
江羿绵还有两个项目，团体的篮球和个人的5000米，有奖牌的，只有5000米。而且黄杨答应过要在终点等他。
小狗眼睛一亮，“杨哥，我的下一块奖牌送给你！”
黄杨知道他说的是五千米，“那你要加油。”
小狗很信心满满地点头，“我一定跑第一。”
“杨哥，你记得来给我加油，还要记得在终点等我。”
黄杨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