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中旬，在江羿绵的生日到来之前，307小集体迎来一件宿舍“大事”——四六级考试。
    这次没有人错过报名和也没有人错过缴费，307全员到齐。
    14号晚上，在黄杨的监督下，每个人检查好文具和耳机，带着对考试的紧张和期待说了晚安。
    不过“紧张”这件事好像只在表面上，并不是307全部人的真正心态。
    嘴上喊着“好紧张好害怕”的吴青籁，睡前特意把四级参考书打开盖在脸上，打算让知识“渗透”进脑子，现在却已经呼呼大睡，书也因为碍事被扔到了床尾。
    肩膀上扛着考不过会被女朋友嫌弃这个“大任务”的刘晏安，被子盖到肚子，露出怕热的胸膛，正睡得香甜，看起来无忧无虑。
    一向不在意成绩的江羿绵借样子着“紧张”的由头向黄杨讨了一个晚安吻，满意地撑开了四肢躺着，睡得很舒心，没有一点紧张的样子。
    好像只有从小需要靠成绩获得老师和学校关注的黄杨是真的紧张，可他也害怕休息不好影响第二天的状态，于是闭着眼睛强迫自己睡觉。
    也不一定，黄杨静静地聆听，发现对面床铺上有个人还在翻来覆去。
    是赵寒星。
    原来一向品学兼优，在学校不需要家长担心的赵寒星也会紧张到睡不着。
    黄杨轻轻笑了一下，突然很想和赵寒星聊一聊。
    于是辗转反侧的赵同学收到了来自同班同学兼室友的私聊。
    [19广告1黄杨：班长，睡不着？]
    那边翻身的动作一下就停了。
    [广告1班赵寒星：你也？]
    [19广告1黄杨：嗯]
    唯二睡不着的人进行了一场无声的深夜谈话，从考试聊到师生关系，从学校聊到社会，从课堂聊到工作，最后聊了会儿社交关系。
    黄杨在话题扯到恋爱关系之前及时说了晚安，成功避免了一场“回忆录”。
    这万一说到了蒋皎皎，今晚赵寒星可就别想睡了。
    第二天一早，307五个人夹在四六级大部队里缓慢前行，周围全是关于英语的声音，他们索性从善如流，也开始讨论即将到来的考试。
    刘晏安提起一些关于大学生的传闻：“我听学长们说大一上学期是大学生涯里智商的最高峰，最容易考四六级，再往后脑子就慢慢变傻了。”
    吴青籁赞同地点头，“是有这个说法来着，还有人说在考试上一个高中生可以顶三个大学生！”
    江羿绵手里拿着一块橡皮，正一下一下地抛着玩，听到这里笑了，“那这么说等到毕业的时候大家岂不是都退化成了初中生。”
    赵寒星抱着手臂轻轻一笑，“说不定以后会有提前考四六级的政策呢？高考一结束就去考，合格率高高的。”
    这个人平时一本正经的，偶尔一开口往往语出惊人，会有意想不到的喜剧效果。
    几人顿时笑开了，江羿绵更是直接笑趴到了黄杨肩膀上。
    黄杨抿着嘴轻笑，又把头微微朝左边歪，给肩上的脑袋让出位置。
    江羿绵笑过劲儿了，脑袋却没有拿下来。另外几人的话题很快跑偏到“为什么四级英语的第一个单词是放弃”，他的下巴黏在黄杨的肩膀上，就这么和兄弟们聊天。
    距离太近，少年人的声音亮堂却也吵耳朵，黄杨不得不又往左边让了点。
    下一刻肩上的人从热络的聊天里抽离注意力，轻声问他：“怎么了？”
    被人刻意压低的声音明显不同于刚刚的响亮，更温柔更沉静，也更有磁性，让听到的人耳朵好像被轻轻抚摸。
    靠近声音的耳朵泛起热和痒，酥酥麻麻的。
    黄杨眨眨眼，没敢去看那双近在咫尺的眼睛。
    “太近了，吵耳朵。”诚实又不太诚实的小羊这样解释。
    很快他感觉肩膀变轻，然后一只手顺着胳膊滑下来，抓住了垂落的手掌。
    “那牵手？”
    两只交叠的手被晃了晃，动作比语言更快的人牵到手了才低声问询。
    黄杨终于看向他，笑着点了点头。
    “那十指相扣？”那个人又得寸进尺地提要求。
    黄杨轻轻眨眼，“嗯……可以。”
    两人的交流仿佛自成一个小空间，慢慢就掉了队。
    刘晏安聊着聊着一转头，就发现他二弟和三弟不见了。
    “江羿绵他们呢？”他边问边回头。
    几步之外的俩人手牵手，两个脑袋凑在一起，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旁边两个和他一起回头的人也看到了这一幕。
    “好腻歪啊小情侣。”吴青籁嬉笑着点评。
    “嘶，看得我眼睛痛。”这是追妻之路漫漫尚看不到尽头的赵寒星。
    “有什么是我们不能听的吗？”这是角色适应还未完全的刘晏安。
    “人家谈恋爱呢哥，悄悄话肯定……”
    吴青籁的话才说了一半就被另一道声音打断，音量比他更大的刘晏安一嗓子就把周遭的声音压了下去。
    “江羿绵！”
    大嗓门这样喊。
    凑在一起说小话的两人同时抬头，看向了这边。
    那同步率，那默契程度，直接让一脸无奈的吴青籁秒变笑脸。
    刘晏安可不知道自己被嫌弃过，仍旧大声招呼自己的两个兄弟。
    “你俩搁后边干啥呢，快跟上，还要去找教室呢！”
    吴青籁站在原地，看着小情侣牵着手跑过来，嘴角的笑容更大了。
    好啊好啊，小狗好啊，小狗黏人啊。
    因为报名时间接近，他们的考号也接近，几个人的考场都在5楼。
    按照307之前的惯例，考试结束之后他们会互相等，然后一起去吃饭。
    不过大学考试的交卷时间可以更提前，5个人出考场的时间并不一样。
    于是第一个出来的江羿绵等在遮阳的连廊，等到了和他同一考场的黄杨。
    再过几分钟出来的是他们旁边考场的赵寒星。
    赵寒星还没走近就开始道歉。
    “江哥杨哥，我要去趟西校区，中午就不和大家一起了。”
    黄杨低头和没骨头似靠着自己的男生对视了一眼，一些话不言而喻。
    然后黄杨向赵寒星点点头，“去吧，我会和刘哥他们说的。”
    赵寒星走了，连廊又只剩下靠在一起的两个人。
    又等了几分钟，江羿绵抬头看看连廊外暖和的太阳，又低头看看黄杨手上的运动手表，突然想到一个主意。
    “杨哥，要不不等他们了，我们去看展吧？人工智能展，我们老师说明天就是最后一天了，正好今天有时间。”
    江羿绵说的展会全称是国际人工智能零售产业博览会。顾名思义，这是个涵盖计算机、机械和代码设计的展会，和江羿绵他们专业相关。
    展会昨天开幕，江羿绵手上就有两张门票，是他们专业课老师给的。但是昨天黄杨和江羿绵都有点忙，没去成开幕式。
    之前的计划是明天去，黄杨已经把明天的拍摄安排空出来。但明天是展会最后一天，很多外地的展商已经撤展，肯定没有前面两天人齐。
    黄杨在脑子里算了一下时间，然后告诉江羿绵：“但是我们现在去最多能逛三小时，因为今天下午还有口语考试。”
    江羿绵觉得三个小时够了，于是框框点头，“嗯嗯。”
    于是第四个从考场出来的吴青籁一打开手机，就发现自己被落下了。
    上一条是他四哥的留言：“我去西校区了，不用等我一起吃饭。”
    下一条就是他三哥的留言：“也不用等我们，我和杨哥去看展，不回来吃饭。”
    没出来的刘晏安肯定和女朋友一起，307又只剩下吴青籁一个。
    吴青籁鼻子一哼，怒发表情包。
    [大怒][大怒][大怒]
    [我要在宿舍门口写个牌子，就写：情侣与狗不得入内！]
    第一个回他的人是黄杨，但好像又不是黄杨。
    [无恙：那样你也回不去了哦吴青籁同学]
    [无恙：因为你是单身狗]
    [大笑][大笑]
    吴青籁边往食堂走边打字
    [青睐：？你不是我善解人意的杨哥！你是谁？]
    [无恙：你猜]
    [青睐：江羿绵？]
    [无恙：嗯哼]
    [青睐：哼什么哼，你也是狗。杨哥的舔狗！]
    群里安静了一下，吴青籁以为对方被自己的语言击退了，还有点得意。
    下一秒他就收到了回复。
    [‰：舔狗就舔狗，我愿意，略略略]
    “舔狗”不但自认“舔狗”，还要切换到自己的账号来认领“舔狗”的名号。
    此刻吴青籁的脑子里只有两个字：服了。
    无语的表情包还在停输入框，群里跳出来第三个说话的人。
    [无恙：不是舔狗，是江羿绵脾气好，包容我]
    好好好，一个两个都知道维护自己对象，吴青籁白眼一番，脑子里闪过四个大字：我真服了。
    于是输入框里的白眼小表情被删除，变成了微笑和挥手。
    无恙：
    [微笑][挥手]不聊了哥哥们，我手机没电了
    好理由，好借口。
    “好敷衍。”江羿绵转头朝黄杨瘪嘴。
    黄杨笑了笑，“不管他，我们快到了。你中午想吃什么？”
    江羿绵把手机丢进口袋，脑袋又重新靠回黄杨肩膀上，甚至舒服地闭上了眼睛“你选什么我吃什么。”
    最近江羿绵的三餐都是由黄杨全权负责，资金由江羿绵提供，产品由黄杨呈现。江羿绵有想吃的，就按江羿绵的想法来，江羿绵没有想吃的，就按江羿绵的口味来。
    饭桌的两边坐着两个人，甲方是江羿绵，乙方是黄杨。但是甲方不苛刻，乙方也不黑心，总能达成完美的合作。
    现在，“乙方”向“甲方”呈现第一版方案：“那我们吃自选快餐？展会附近就是商场，离得近，不用等餐。我们用两个大盘子装，多拿点一起吃，这样你能吃得饱。”
    理由充分，满足要求，预算也没超。
    闭着眼睛的“乙方”点头，用很轻的声音定下了第一版方案，“那就吃这个。”
    于是甲乙双方牵手，哦不，握手——合作成功。
    后面几分钟的车程俩人都没说话，黄杨注意到靠着自己肩膀的人呼吸平缓，像是睡着了一样。
    他觉得困惑，因为他记得江羿绵一直是活力无限的，很少有白天犯困的时候。
    但是车子刚停下来，江羿绵就在黄杨的注视下睁开了眼睛。
    “到了呀？”大眼睛的男生问。
    黄杨点点头，“到了，下车吧。”
    可能是因为今天江羿绵没午睡吧，黄杨这样想。
    他们到达场馆那会儿正是展会最热闹的时候，写着“科技前线”的引导地贴被各种尺寸的鞋底遮住，只在检票口露出一点真容。
    黄杨抬头朝人山人海里看，大部分摊位前都围着人，其中又以一大一小的学生和家长组合最多。
    他看看那些一脸崇拜的小孩子，又看看身旁拉着自己手兴奋劲儿藏不住的江羿绵，觉得此刻自己也可以算“家长”中的一员。
    于是他转头问自己带的“小朋友”：“想先从左边开始还是先从右边开始？”
    “右边右边。”
    江羿绵已经瞄好了右边正在演示体感交互系统的展位，迫不及待就带着黄杨往那边冲。
    这样的江羿绵和那些好奇的小朋友真的很像。
    想到这里，黄杨的笑意更甚。
    在带有“国际”名号的展会上，每个公司都拿出了自己的看家本领，所以每个展台的内容都很精彩。
    江羿绵拉着黄杨，听了这个，又去看那个，像两只忙碌的小蜜蜂。
    台上的人给所有人讲解，台下的江羿绵则给黄杨讲解。
    他讲黄杨没接触过的专有名词，讲一些被展示人员略过的原理，讲一些只在智能科技或机械领域流通的“冷笑话”。
    在江羿绵的“注释”下，黄杨这个外行也能很好地参与到演讲者的互动中去。
    他们停留的第三个摊位是智能机器人。
    江羿绵讲关节操控，讲语音识别和声纹，芯片发展，讲到小型机器人的产业现状时黄杨搭了话。
    黄杨说：“嗯，中文系统的机器人确实存在市场空缺，现在网上批量生产的都是英语系统。”
    江羿绵刚要和他讲国内小型机器人制造业的稀缺，讲市场上只能听懂英语的小型陪伴机器人，这么一被打断，让江羿绵产生了一种心有灵犀的惊奇感。
    “你从哪知道的这个？”他兴奋地问。
    在他以为，黄杨平时接触的那些行业和这个根本搭不上边的。
    黄杨顿了一秒，然后转向他，眨眨眼，“我……了解过。前两天你说想看展，就提前了解了。”
    自己男朋友确实是那种会无微不至做足准备的人，于是江羿绵不疑有他，接着之前的话题往下讲。
    “其实现在有那种陪伴型机器人，就是用的中文系统，但是数量少，以定制为主……”
    黄杨微微朝这边偏头，眉眼轻垂，眼神认真，很感兴趣的样子。
    看到黄杨这模样，江羿绵更受鼓舞，恨不能把自己知道的所有东西翻兜一样一股脑全掏出来给他。
    男朋友忙着侃侃而谈的时候，黄杨的目光不经意一样地落到黑色的桌面小机器人身上，微微停了几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