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万古神国烈,漠漠天下寒(三)
作者:不曾落旧   应走之路最新章节     
    窗外,寒风凛冽,呼啸而过,仿佛要撕裂整个世界。白茫茫的天空笼罩着大地,一片苍茫,偌大的操场上空无一物,不见任何飞鸟的踪迹,也没有一个人影,显得格外空旷、冷清。然而,与此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办公室里却是另一番景象。
    五十岁的班主任王老师正用力地敲着桌子,语气严厉地训斥着眼前的学生来君回。他戴着一副厚厚的眼镜,透过镜片,可以看到一双锐利的眼睛,正紧紧地盯着来君回。其他老师也被这边的动静吸引了,纷纷停下手中的工作,好奇地在一旁听着。
    说的久了,王老师,语气缓和了下来,他看着眼前如此优秀的学生还是觉得要劝导一下,不能只一味的批评他。
    “你的成绩一直都很优秀,将来考上一所好大学,毕业后就能成为社会的精英。可是,你这种性格必须得改!不管对方有多不讲理,你都不应该动手打人。冲动只会给你带来麻烦,也会让你如此优异的成绩变得毫无意义。来君回啊,你读书是为了自己的未来,千万不能因为一时的不理智而断送了自己的前程。”王老师语重心长地说道。
    “老师,可是,没人站出来的话,她一直要受欺负啊!我给那些人长了记性,她就不用再受欺负了。”来君回一直是这一句说辞,倔强的他只认一个道理,侠者,大义。
    王老师闻此,很不耐烦,使劲拍了一下桌子,“你犟什么,你咋这么牛,能让那些校外的人长记性,学校里不都通知各班级的女生躲他们远点吗?你逞什么英雄呢!”
    还是那么淡漠吗?十七岁的来君回很迷茫,自己做错了吗?他觉得现在的世道很混乱,黑白没有被颠倒,而是被分别置于天平两侧,不过,却从不向一边倾倒。
    “他们跟你一样伤人了吗?学校里的女生怎么不反应呢?倒是你,凭着什么去动手打人。”王老师给了来君回两拳,“现在是人家来学校闹了,到头来,还是学校为你解决,你不要争了,躲远远的,这么简单的事情做不好吗?”
    此刻相处一年多的班主任,在他眼里很陌生,他低着头,沉默不语,是失望,也是痛恨,是对这个世道的失望和痛恨。
    一股莫名的力量涌动在他的血液里,他在酝酿,是为了下一刻的喷薄。
    “那,那些女生就活该被欺负,她们只是走上学该走的路啊,她们有什么过错。”朗朗少年嘶吼着,他十分委屈,他万般不解,为什么自己的正义,在天平之上被高高的托起。
    世界不是安静的,毕竟窗外有风,屋内有呼吸声,只是少年听不到对方的声音,他眼中的所有,皆是灰蒙蒙的。
    “下周一,把你家长喊来,现在,回去上课。”王老师说完这句话,仍然给了来君回两拳,他或许在年轻时会欣赏来君回这样的少年,可现今他人已半百,看事情不再那么主观,不再只凭自己的一腔热血。
    晚上七点,老旧的教学楼旁,有片池水,来君回坐在池塘旁边的长椅上,他很烦闷,他不想母亲到学校里来,知道自己的事情,尽管他认为母亲会理解自己的见义勇为,可也不想母亲因为自己丢脸。
    他拿起地上的几颗小石子,用力地撇进了池水里,如墨的夜色,湖水因为教学楼里的灯光,在表面泛起层层细碎的光。他右手环扣住左手手腕,转动着,摩擦着,他在难受时通常会这样,可也静不下来,一个人影落在池水之上,他也丝毫没有察觉到。
    “学弟,晚上好,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呀!不去上晚自习吗?”
    娇翠妩媚的声音传到了来君回的耳中,他有些好奇,看向了那人。
    眼前的少女十分成熟,她拉直了披肩的短发,柔顺的如匹练一般,蝶眉若翅,是轻飘飘的弧线,一双杏眼含着细细流光望向来君回,琼鼻玉唇,如此精致的脸蛋和五官,既有少女的清纯也带着成熟女人的妩媚。她穿着一件大衣,开着怀,里面是一件暖黄色的针织毛衣,过于青春艳丽的她并不像这个时代的人,而是像是那些海报上、那些违禁的杂志上的佳人。
    恍惚的,来君回觉得见过她很多次,睡梦中,午后那个吻,显得那么真实,他原以为梦中那个女子是新琴,可现在见到她,他心里动摇了。
    “不记得我了吗,今早上你出去吃早餐,看见几个男的欺负一个围着围巾的女生,你去帮忙,那个被欺负的女生就是我呀!哦哦,还要谢谢你哈!”少女说着,坐到了来君回的身旁。
    “对了,还没问你叫什么名字呢!是不是叫来君回啊!”
    少女靠的来君回过近了,她娇媚的声音十分动听,飘荡在来君回的耳边,他有些不知所措,紧张到连呼吸都控制不好,摸了下鼻子,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脸开始发红了。
    “是不是好奇学姐怎么知道你的名字的呀!学姐是问了几个二年级的学妹才知道的,早上,我太害怕了,没跟你道谢,现在,学姐郑重地感谢你。”女子见来君回还没有动静,居然贴在他的耳旁,拉住他的手臂,一字一句地讲完这些话。
    来君回推开了她,脸已经十分红了,眼睛更是不敢看她,“学姐,不用客气,我先回去上晚自习了,你也快回去吧!”
    说完,来君回拨开脚步,就要走,刚才他的心脏一直剧烈地跳动着,那双眼睛也实在是勾人,再待下去他也不敢想象会有什么事情发生。现在,他只想赶紧离开她,这个女人艳丽的像一朵玫瑰一样,透着危险的气息。
    刚走出几步,那女子又喊住了他,快步跑到他身前,“学弟,你还没问我叫什么名字呢!”
    “哦,那个,学姐,你……你叫什么名字?”窘迫的少年不敢看女子的脸,把目光落在她的脖子下面。
    “我叫林椿,学弟,你这么着急走,学姐还没来得及好好感谢你呢!”
    “不用了学姐,举手之劳而已,你看,也快打铃了。”
    察觉到来君回的目光,女子以为他是在看她那里,她有着不属于这个年纪的身材。
    “学弟,你难道不想知道,学姐要怎么感谢你吗?”说着,她挺了挺上身,“操场那边现在没人哦!你跟学姐过去的话,这里随你……”不等来君回反应过来这句话,她又一次贴在他的耳边,“摸。”
    来君回整个人像电线杆子一样,傻傻的杵在原地,他反应了好一会才不可置信的看着林椿,“学姐,这…这不好,你要自爱啊,我…我要回去了。”
    他不敢相信这样青春的女孩子会如此的放荡,这个世界真的不正常了,他想要逃离,想要躲藏。
    林椿自然是不可能去拦他的,她失落的看着来君回远去的身影,有些生气的小声地嘀咕着,“来君回你真当我不自爱啊,不过就是想认识认识你 ,还真以为我会给你…也就是最多给你摸摸手。”
    她越想越气,跺了跺脚,眼眶有些发涨,一股气在这里也不好发泄,只能忿忿地回去上自习了。
    王老师在走廊里遇到了来君回,叹了口气,“第一节自习课为什么没来?”
    来君回心里还是有气的,下午王老师当着那么多老师的面给了自己好几拳,虽然不疼,可疼的是他的心,还有来自于那些老师们的目光,也深深刺痛了他。
    “王老师,对不起,我承认我逃课了,我会写检讨的。”颓气的少年,实在没有精神,低着头,声音没了气力。
    “不要有下次,赶紧回去上课。”
    冬天的夜晚,天空格外明亮,那些遥远的星辰,十分闪耀。黄昏昏的灯光下,来君回的班级里挤满了人,他回到自己的位置,看了看黑板上各科老师留的作业,翻出教材和练习册,写了起来。
    “来君回,你下午是不是和王老师吵架了啊!”胖胖的杨乐豪是来君回的同桌,他戳了戳来君回,询问他。
    “没有,我……”来君回停下笔,他一直想找人诉说自己所受的委屈,可话到嘴边,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晚上第一节自习课,有人过来找你,是个特别好看的学姐。”见来君回不想说,杨乐豪又提起了另一个话题,“来君回你可以啊,你是不是已经见过她了,回来就闷闷的不说话,是不是对人家心动了,你看看,脸都有点红了,肯定是害羞了!”
    来君回觉得烦,把桌子拉开了一点,注意力也专注到作业上。
    这些题目,是无趣的,需要的是知识储备和逻辑思维,他这两方面都很出色,所以写的总是很快,当然也会出一些纰漏,可今晚他格外用心,做完每道题都会检查一遍。
    “来哥,快快,你肯定都写完了吧!有几道题我写的我都饿了,快给我看看你的。”杨乐豪就是一个乐呵呵的人,不会因为先前来君回的不理睬而生气,他凑过来,胖胖的大脸,挡住了灯光。
    “我是写完了,但你小子,别有事要我帮忙就叫来哥,没事了就来君回来君回的。”看着杨乐豪的大脸盘,他放松了些,把作业拿给他的同时还不忘点点他,“以后该怎么喊,别让我来教你,你小子机灵点。”
    “小子杨乐豪,谢过来大侠。”
    第二节课下课了,来君回实在无聊,想逃了第三节自习课。
    不过也不怪他要逃课,这教室里到了冬天有股味道,刚才他注意力集中在作业上,没太在意,现在没事忙,这味道涌入鼻子里,涨的他头大。
    后排那几个男生是汗脚,到了冬天棉鞋很厚,出汗多,只把窗户开个小缝,他们就脱了鞋晾脚。班里也有许多人反映过这个问题,可没有什么效果,几个差生就是来混日子的,老师也懒得管,依旧我行我素。
    来君回难以忍受这股味道,可再逃了课,他怕班长又记他一次,后面没办法跟王老师解释,只能请求班长帮他隐瞒一次了。
    二年级三班的班长是一位文静的女生,叫于凤泽,来君回曾经好奇的问过她,为什么家里人要给她起个男人的名字,她很生气,痛骂了来君回一顿,因此那之后两人几乎没有过交流。
    课间坐在第一排的于凤泽还抚着头发认真的解着题目,来君回走过去,看了一眼题目,“过e点做一条线。”
    “对啊,谢……”她好奇的抬起头,看到是来君回,原本惊喜的目光瞬间冷了下来,“用你说,我自己不会做吗?”
    来君回看到她这态度,就知道应该是没机会了,“班长,是我多嘴了,抱歉。”
    “不过,还是谢谢你。”她低下头继续做着题,随口说了这句话。
    “那,班长,下节课可不可以不记我的名字。”
    于凤泽冷笑了一声,“呵,还敢逃课!就算我不记,班主任也会来检查的,你位置上没人,我又没记,是想连累我吗?”
    “绝对不想,那你就照常写我名字。”
    “你就这么坐不住,以前也没见过你逃课啊,王老师就今天训了你一次,这就不往人道上走了。”
    “你写就是,我会去跟王老师说的,就今天我……我心里烦,想出去走走。”
    于凤泽瞅了一眼来君回,“仅此一次。”
    她忙着完成作业,没有理睬来君回的千恩万谢。
    果然,王老师已经在走廊里等着来君回,他看到来君回径直下楼,立马跟上了。
    来君回动作快的很,下了楼,直奔操场的围墙,双手扒着墙外的凸出的砖块,双腿用力一蹬,轻松地翻了过去。
    王老师下了楼,连来君回的人影都没看到,连连叹气,只希望来君回能早回来,不要出什么事情。
    在墙的另一边,女人被来君回吓了一跳,当她看清来君回后,“额,来君回,你怎么?是要去哪里吗?”
    熟悉的声音让来君回一愣,他有些慌张地转过头,“老师,我...我想出来透透气。”等看清对方后,来君回脸上的表情十分复杂,“学姐,你这是?”
    林椿正站在来君回身后,很好奇地看着他,她围着围巾,手里提着包。
    “笨,我是通校的,今天只是想感谢你才留了校,作业写完我就要回家去。”林椿笑了起来,虽然只看得到那双眼睛,可那流露春水的眼神十分勾人,“学弟你又逃课了?”
    来君回点了点头。
    两人都沉默了,就静静的站着,一言不发。
    “你是不是觉得我……?”林椿率先打破了沉默。
    来君回连忙摇头,“没有,我只是...”
    林椿打断了他的话,“我不是那种随便的女孩,今天晚上,其实就是想认识认识你,不会让你真摸那里的,只是想表达对你感激之情。但我好像吓到你了......”
    来君回有些尴尬地挠挠头,“对不起,学姐,是我误会了。”
    林椿微微一笑,“没关系啦。你真的很勇敢,如果换成其他人,可能不会像你那样站出来。”
    来君回听了,心中涌起一股暖流,老师们没人理解他,没人为他说话,只有林椿,她站在了自己的身后。
    他看着林椿,发现她的眼神中充满了真诚和善意。
    “对了,学弟,你以后有什么打算吗?比如考哪所大学?”林椿问道,她有手脚有些冷,一时没什么话题了。
    来君回思考了片刻,“我还没有想那么远。但我现在只想做一些有意义的事情,好好学习,助人为乐。”
    “真好,学弟,我要回家了,你逃课要去哪?”
    “不清楚,就在外面走走吧!”
    “这样吧,你没地方去的话,可以和我一起回家,路上我们可以聊聊天。”
    来君回有些犹豫,直到林椿挽起他的胳膊,“我都没这么晚走夜路,陪一下我,我害怕,到我家,你再回来就好了,不远的。”
    “那好吧!”来君回抽出胳膊,示意林椿先走,他跟在了身后。
    呼啸的北风中,两个身影越行越远,不一会就消失在街道的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