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奶奶用块儿皱巴巴的帕子擦了擦眼睛,随后又开口道:“之前见着我一口一个‘马奶奶’地叫,后来居然……诶,都这样儿了,我也不用替她瞒着了,我家的东西她没少偷,不过我看着都是些吃食,就没让孩子们去找、去说。
可是这孩子长歪了啊!我后来寻思这样不行,只是好心地提醒了一下老张婆子,没想到被玲子知道了。打那以后,我家就再没能养过活物,养啥啥死。吓得我再也不敢多嘴,毕竟家里还有一帮孩子呢!
刚才把老张婆子架走的那俩人,就是她的两个叔叔。后面那个躲人家房头的,就是她二婶儿。她三婶儿脸儿小,这样的情况是不会来的。
她虽然不算饿着,但也没得着啥好,因为她爹当年闹得太凶了,村里跟她玩儿的孩子也少。可不知道咋地,她和春花,来娣她们仨就凑一块儿了。
这老杨家小媳妇儿也是个心善的,根本没防着她们,那自家屋子里头怎么能让外人进去呢?不过这事儿也怪我,是我没声张,但我也根本不敢把她是啥样的跟别人说啊!
你说这就偷点吃食的事儿,不值当让个从小看到大的孩子没了以后,但是真要说收拾她吧?她又罪不至死。我不过跟她奶说了句,就祸祸得我家养不了家畜家禽,这要是她事后报复……
白小娘子,我都老了,真有啥事儿也不可惜。可是我们家还有七个孩子啊!最小的才不到一岁,我都没胆子让家里只留我一个人看孩子啊!
玲子大概就是这么个情况,白小娘子,我确实是有私心的,不然刚才不能这么想跟你说说。我知道您是有大本事的人,我希望您能把这丫头送走。不然天天一出屋门就觉得有人在背地里看我,一进屋门就觉得我家院子里有人。这日子也是过得真糟心!”
“马奶奶,谢谢您的介绍,我知道了。”白铁英笑着对马奶奶点了点头,有两个可能是她孙子的孩子把她搀到后边儿去了。白铁英转身问玲子道:“你现在还不想说吗?”
“有什么好说的,要不你拿出来证据弄死我,要不等我得空儿弄死你。”玲子眯着眼躺在地上,但是她知道白铁英的话是问她的,用懒洋洋地语调回了白铁英。
“玲子,你家什么样不是你能决定并左右的,但是你是什么样的人,更多的原因却在你自己。说实话,现在我确实没有证据,但是公道自在人心。你家什么样都不是你偷盗财物,诬陷他人的借口。”
白铁英说完转身去问杨婶子,“您那十二文钱可有记号?”
“啊?没,没有。”杨婶子别提多憋屈了。
“有的,娘,有的,我认识咱们家的钱。”娇娇的喊声让杨婶子一喜,连忙问她是什么记号。
“有三枚是黄一点儿的,有六枚是黑一点儿的,还有三枚是轻一点儿的。”
杨婶子听她说完,惊喜的眼神熄灭,人也无奈地叹了口气。
“娇娇,你看看这些铜钱里有没有你家的?”白铁英也被娇娇“闪”了一下,但也只能寄希望于她。
“娇娇认识的,娇娇每天睡觉前都要数一遍它们的。瞧,这枚就是,还有这枚……”娇娇不断地在春花和玲子的那两堆钱里挑拣着,不一会儿就说十二枚都找到了。
白铁英上前一看,还真是如娇娇所说,符合“黄一点儿,黑一点儿和轻一点儿……”
对啊!白铁英再仔细看了一遍后确认道 :“杨婶子,宝儿娘,咱有没有识字的?也麻烦过来一下!”白铁英找到了突破口,人也兴奋了起来。
“你们看,这十二枚铜钱有什么特别之处?”
“没看出来。”
“没看出来。”
“黄一点儿的都是韶熙年间的,黑一点儿的都是建会年间的,而娇娇所说的轻一点儿的,都是宣和年间的。
婶子、乡亲们,其他铜钱的年份一是没有这三年铸造的;二是这十二枚铜钱上明显都有被人经常摩挲过的痕迹;三就是如果娇娇撒谎,她怎么能在这么多铜钱里准确地找出这十二枚的呢?她怎么能知道别人的钱里一定能找到符合这些特征的呢?
至于为什么这十二枚铜钱都是在这两人那里找到,我想,应该是当初就没给来娣分钱吧?”
“你个有爹生没爹养的小贱人,我家来娣就都是被你给骗的才会遭这份罪啊!老天爷啊,你可睁睁眼吧!打雷下雨时你咋就不劈死这个婊子养的啊!……”来娣娘本来在众怒下“老实”了半天,一听见这话立刻坐地上撒起泼来。
白铁英皱着眉头,几次张嘴都觉得喊不过她,于是干脆请穆清秋去让她闭嘴。来娣娘一看穆清秋走过来,想起之前一动不能动的经历,立刻捂了嘴,一边摇头,一边呜呜地示意自己不说话了。
白铁英的耳根终于清净点了,开口道:“想必玲子还是没什么好说的,那我就替她说了。偷钱栽赃的事儿现在也算是人赃并获,按理说我就不应该掺和你们牛脚村的事儿了。但是我还想提醒大家几句。
大家看到玲子随身带的这些东西了吗?其他暂且放到一边,这块东西确实是蘑菇,但却不是能吃的蘑菇,它叫‘鬼遮眼’,少量致使人昏迷,多了却是能要人命的,我建议大家尽快销毁它。可以用火烧完后再用土埋,烧的时候不要站在下风口。”
众人一听是这么危险的东西,脚步都不自觉地往后退了点儿。有几个反应快的已经开始骂上了,马奶奶骂得声音最大。
白铁英抬了下手,示意大家安静,随后道:“大家可以放心,玲子对村里人还是有些感情的,想必也跟大家平时对她的照拂有关,算是良心未泯。
只不过这东西的用处到底算不算丧良心,只能说是一报还一报吧!你说是吧?玲子。”
“哼,算你说得对,就是一报还一报!丧良心?他赌博败家,卖妻卖女难道就有良心了?要不是看在我奶的份儿上,我早就应该杀了他了!”玲子听了这话就像终于被揭了逆鳞,愤怒得眼睛都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