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娘错愕,“公公,您是不是弄错了,我是凌大人嫡亲的妹妹,唯一的妹妹,要不您再去我哥哥那里问问?”
侯府老夫人当下就沉了脸,怒斥,“休得放肆,你当此处是什么地方,回马车里头等着!”
宋淮也是左右为难,他是打着凌大人妹夫的名义来宫中的,可这妹妹怎么就挡在了宫门外。
偏宫门口人不少,雪娘这般同公公说话,让他颜面尽失,少不得还要讨好眼前这位公公。
她这是当皇宫是侯府吗,见了谁都这般放肆!
“不知这其中有什么误会,你先回马车上等着,待我见到了凌大人,将此事同他说一声,再来接你进去。”
雪娘知道她又说错了话,看宋淮脸色不好看,似是忍着发怒的样子,便不敢再问这个公公,转身回了马车上。
侯府老夫人看着宋淮,重重地叹息一声,摇了摇头,便朝着宫内走去。
祖母在府中,向来不怎么管雪娘之事,但雪娘今日说的话,确让祖母生了气,宋淮急忙搀着祖母的胳膊。
“祖母,我回府之后定会好好说说她。”
老夫人进到了宫里,苍老的声音压低了几分,带着怒意。
“你自己看着办吧,这侯府日后如何,祖母也管不着了,好好一个能掌家的媳妇,你苛待她,那便好好揽着你那风花雪月情投意合过日子吧,松开,不用你来扶。”
宋淮何时被祖母这般嫌过,他站定,最后还是搀着老夫人上了轿椅。
他则是留在奉极门前,心绪微乱。
他从前认为雪娘便是良配,虽出身青楼,却出淤泥而不染,赏花作诗弹琴样样精通,貌美还会适当使小性子勾他,他自是爱重她。
可雪娘自从进了侯府,这些小性子,便成了拿不上台面的。
在凌大人那处丢了脸,现如今在宫门口也丢了脸。
想的入了神,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傅禾菀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宫道上,此时正低头同旁边的宫女说着什么,宫女也在认真听着她的话。
没多时,她已经走到了他面前。
只见她穿着素净,珠钗不似方才雪娘那般,挂了满头,只着一根莹白玉簪,瞧着却仪态自然,落落大方。
“今日内阁值房,听闻次辅来了,正在同凌大人会面,夫君要探病,恐怕还要再等上一刻。”
傅禾菀神情冷淡,她如今多少难以顾及到宋淮。
如今锦衣卫还在宫中,阎光也在宫中,她知锦衣卫提督阎光在怀疑她,但又不知怀疑到何等程度。
她昨日那般提醒了凌大人,可昨晚,今早,皆是风平浪静。
许是凌大人根本不信她说的那番话。
不,以凌大人多疑的性子,他肯定是信的,但阎光贵为锦衣卫提督,又是奉旨调查刺杀一事的,自然不能轻易查他。
过了许久,傅禾菀看到次辅出来了,急忙退到墙边,低头颔首。
次辅约莫五十岁上下,鬓边已有青丝,经过二人之时,突然停到了傅禾菀面前,面带笑意,“这位便是广平侯府的少夫人吧。”
“见过周阁老。”
傅禾菀心中略微惊讶,毕竟眼前这位次辅,她从未见过。
她是靠着他身上的朝服认出来的。
这位却一下子便知道了她的身份。
次辅周阁老虚扶了二人一把。
“二公子,二少夫人莫要客气,不过凌大人已经不在内阁值房了,方才皇上让人将他抬去勤政殿了。”
“似是抓住了刺杀他的刺客,刺杀之日二少夫人也在,怕是待会儿也要被请过去了。”
“多谢周阁老提醒。”
次辅又是笑了笑,摸了把胡子离开。
傅禾菀心里头想的是,刺杀者主谋抓住了,抓的是谁?
宋淮看了眼已经离开的阁老,又看向傅禾菀,心中讶异仍是没散。
他不曾想过,傅禾菀不过来宫中短短几日,她一个内宅妇人,不但能夜宿太后娘娘的琼华宫,甚至还能被次辅一眼认出来。
他这些年,在外头四处结交,也没能得以引荐,同三品大员说上过话。
就如同周阁老所说,没多久,傅禾菀便看到勤政殿的小太监朝着这头气喘吁吁走过来,这便是昨夜拦下她的那个,福公公的干儿子,也是勤政殿当差的。
“少夫人,您还没走,奴才就放心了,还以为要去广平侯府重新请您过去呢。”
“您歇口气,慢慢说。”
“皇上请您过去呢,刺杀主谋抓着了。”
傅禾菀皱眉,看这小公公十万火急的模样,料定事情不简单。
“公公,请问抓住的主谋之人是谁?”
问话的是宋淮。
公公叹了口气,“不知怎地,竟将锦衣卫牵扯了进去,太皇太后她老人家这些年潜心向佛,本是不管这些了,今日也过来了,不止牵扯到了锦衣卫,还牵扯到了司礼监。”
“这位公公,牵扯到了司礼监的哪位公公,能否再告知一下。”宋淮急忙从怀里掏出两锭银子。
“二公子,使不得使不得。”小公公扫了眼四周,急忙快走两步,便不再同宋淮答话了。
“这……”
“皇上继位之后,内阁曾整治过一次内庭,若是公公收了你这好处,才是不妥。”
先帝在位之时,司礼监的风头是压过了内阁的,当时司礼监禀笔太监是薛喜来的干爹,后来先帝病逝之前,提拔了凌隽驰,罚了薛喜来的干爹去守皇陵,司礼监也被内阁整顿了一次。
她本是还想问问抓住的贼人是谁,可宋淮这银子一递,她这怕是也问不出来什么了。
“原是这样!”宋淮略微皱眉,“你该方才就提醒我的。”
前头的小公公听了这话,心中微叹,人家广平侯府二少夫人进宫这么久了,没犯了忌讳,这二公子刚一进宫就犯忌讳,当真是草包。
傅禾菀没理会他,还在想着小公公提点的那两句。
太皇太后她老人家也来了。
牵扯到了锦衣卫和司礼监,那这事儿怕是大了。
她怎么就胡乱搅进来了?
勤政殿,御书房。
小公公进去禀告了一声,没多久就出来,“皇上让少夫人和二公子一道进去。”
一旁的宋淮,脸上露出些许紧张之色。
他并非第一次入宫,早些年也跟着祖母,亦或者跟着他父亲进宫参与宫宴。
只是新帝即位之后,他并未入宫,况且身边父亲不在,只有个傅禾菀,他心中没底,不知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面圣可有什么避讳?”
宋淮忍不住低声问傅禾菀。
傅禾菀轻声道:“什么话都别讲,问你什么一概不知就好。”
宋淮闻言,心中不甚赞同。
上头问话,怎能说一概不知?
宋淮便觉着他是病急乱投医,傅禾菀能知道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