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禾菀将婉仪从身后拉出来,蹲下轻声道:“这是婉仪的大哥哥,快过去叫人。”
婉仪乖乖点了点头,乖乖走了过去,“婉仪见过大哥哥。”
“当真是乖巧!”
宋檀一把将婉仪抱了起来,抱到了腿上,婉仪吓了一跳,眼睛都红了,紧张的一动都不敢动。
“怎么回事啊这小丫头,这么怕我,许不是你们告诉她,我这长兄会吃人吧。”宋檀伸手捏了捏宋婉仪的肉肉脸,“放心吧,长兄不吃人。”
他有三四个庶出的弟弟妹妹,却还没见过这么小的。
再加上听祖母这几日念叨,七妹这么小,就失去了姨娘,他母亲又不肯养,就祖母这边养几日,二弟妹那头养几日。
这般想来,二弟妹的确是个心善的。
“兄长回来这两日,一直想着见见你,还给你准备了礼物,可惜总是错过。”宋檀从怀中拿出一枚刻着福字的金锁,小心地给宋婉仪戴上。
宋婉仪很乖,哪怕宋檀笨拙的给她戴金锁,勾疼了她的头发,她都一声不吭。
宋檀道了一声抱歉,整颗心因这小姑娘的软和懂事变的更加柔软起来。
他又忽地看到宋婉仪脖子上还戴着的红绳,“七妹还戴着什么?”
宋婉仪乖乖将脖子上戴着的拽了出来,“兄长,婉仪还戴着玉扳指。”
他虽说是武将,但毕竟是在广平侯府长大的,这般通透的色泽,一看便不是俗物。
“这玉扳指是哪里来的?”
婉仪奶声奶气的答道:“是凌大人赏赐的。”
宋檀忽地看向凌隽驰,道谢:“多谢凌大人赐舍妹这般贵重的玉扳指。”
“世子客气了。”
宋檀摩挲了一下这枚玉扳指,让婉仪将玉扳指收好。
他待婉仪好,是因为血浓于水,见着了心生欢喜。
凌大人又是为何,送一个小小庶女这般贵重的玉扳指?
傅禾菀拿着一本册子递给了老夫人,“祖母,这是那戏班子班主递送来的戏曲单子,这个戏班子走南闯北,听闻有不少拿手的。”
广平侯老夫人拿过册子看了眼,又笑道:“凌大人和你兄长皆在此处,便让他们也选选。”
傅禾菀闻言,先将册子递给了凌隽驰,“凌大人请看。”
她还从未听说过凌隽驰喜欢看戏,她只听说过,次辅倒是喜欢的很,往日府中也是戏班子不断。
她差春桃去寻这个戏班子的时候,春桃说次辅家的管家也在,只不过次辅家的管家闻言,说是广平侯府来请,便立刻相让了。
春桃回来和同她说了此事。
傅禾菀清楚,次辅让的不是广平侯府,而是凌隽驰。
“如此,便劳烦二少夫人点一曲牡丹亭。”
傅禾菀一怔,点头应下。
这么多曲目,凌大人怎么就点了牡丹亭。
傅禾菀想到了前几日程曦月同她说的话,说凌大人有心仪之人,但却不能娶她。
那这《牡丹亭》倒也应景。
至于凌大人心仪之人,此事她是不敢细想,不敢窥私的。
“凌大人竟先选了《牡丹亭》,本下官也想选这一曲目,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亦可死,死亦而生。”宋檀说完,叹息了一声。
怎么凌大人偏偏此时此刻此情此景,点了这个?
还是在二弟妹给他的册子上点了的。
“竟是这般故事?”凌隽驰皱眉。
“凌大人忧思朝政,旰食宵衣,这等民间玩乐,也只有下官这等俗人爱听爱看,一下便说出了内容,许是扫了凌大人的兴致了。”宋檀急忙起身行礼赔罪。
“无碍,世子请坐。”
宋檀坐下,傅禾菀又将册子递给了宋檀,“世子爷请选。”
宋檀皱眉,翻看了两页,“弟妹觉着,《桃花扇》如何?只有这个不曾听过。”
老夫人脸色微微变了一下,“不可。”
傅禾菀笑道:“既然世子问了,那我便斗胆说了,《桃花扇》得听完整的,那戏班子后日便要进次辅府中,许是来不及听完的。”
宋淮也变了脸色,原本就欲言又止的,这个时候听着傅禾菀的话,也是松了一口气。
“眼见他起朱楼,眼见他宴宾客,眼见他楼塌了。”凌隽驰摩挲着手腕上的狼毛绳,“是有这句,对吧?”
宋檀倏地起身,急忙朝着凌隽驰跪下,“凌大人恕罪,下官竟不知里面有这句。”
“起来吧,无碍,我年幼之时,曾在次辅府中听过一次,既是听过,又何来点这个,就是得罪了我?”
宋淮也跟着起身,一时之间不知该不该跪。
“多谢凌大人宽宏大量。”宋檀起身,紧绷的脊背放松了一些。
他在回京之时,沿途没少听过这位凌大人的事迹。
今日便是借此试探一二。
凌隽驰还暂住在广平侯府,自然不会对他怎样。
除了试探之外,他亦是想在此等小事上得罪了凌隽驰。
当这位首辅大人觉着不适,住的不舒服了,府内有了让他瞧着万分不适,他又杀不得的人,凌大人他若是愿意主动搬出广平侯府,那便是最好的结果。
傅禾菀扫过宋檀,属实不明白,世子为何要和凌隽驰作对?
难道是文武相轻的本能?
但宋檀是聪明人,现如今,得罪凌隽驰,有何好处?
傅禾菀眸光微动。
——【世子竟这般不惧生死,怕是为了广平侯府,也是为了宋淮能远离朝堂纷争,真是可惜了这份爱护亲弟的心思,他怕是永远也想不到,宋淮吃醉酒说过,恨不得他兄长死在外面。】
宋檀脸色一变,正要坐回椅子的动作变得踉跄了几分,颇为狼狈。
他四下来看,眸光忽地和正在看他的傅禾菀对上。
看到傅禾菀慌乱心虚的移开目光, 宋檀脸色变得有些许苍白。
“阿檀,你脸色为何如此之差,吴妈妈,去找大夫过来。”
“祖母,孙儿并无大碍,只是后悔方才冒失选了戏目,无意中撞到了椅子上,碰到了旧伤罢了。”
宋檀摆了摆手。
广平侯老夫人仍是不放心,立刻让丫鬟搀扶着宋檀去屋子里头休息。
傅禾菀看着宋檀一脸不适被搀扶着离开,她不免轻轻叹息一声。
待宋檀离开了,她才敢想这件事。
她这话,怕是对宋檀打击很大。
看此时此刻,正是合适让宋檀听到这一句的时机。
这番心声,她并没有作假。
上一世,她的确听到过宋淮吃醉酒之后,将她当成了雪娘,拉着她说,希望宋檀死在外头。
又是惋惜的轻叹了一声,她一转眸,对上了凌隽驰深凝过来的目光。
那眸光犀利之中又带了一丝不悦,甚至还有一些疑惑和探究。
傅禾菀不解其意,但仍被看的心头突突跳了两下,很是不安。
为何有种,被他看穿的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