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禾菀被官差带着进了大牢,进的也是大牢一旁左手边的的屋子,里面瞧着是刚打扫干净的样子,桌上还摆着香炉,香味驱散了四周陈年腐烂血腥的味道。
春桃满脸紧张,毕竟这是第一次来这牢狱之中,光是进来,便心生恐惧,毕竟里面关着的大抵都是穷凶极恶之徒。
“春桃,不然你先去外面马车上等着。”
“主子,奴婢要留下来护着,护着你。”春桃紧紧地抓着傅禾菀的衣袖。
“凌大人和锦衣卫在此处,不会有危险的。”
她这话也是在安抚春桃。
春桃闻言,便觉得主子说的有道理,顿时放心不少。
凌隽驰低声笑道:“我竟不知,我在三小姐心中,竟有这般好。”
声音之中夹杂着低低的咳嗽声。
傅禾菀也不知他是几时来的,但这话听着又有那一丝微妙的揶揄。
不过是说此处安全罢了,怎么扯上他在她心中这般好了。
“大人未曾用晚膳吧。”傅禾菀说完,看了眼春桃,示意春桃将食盒之中的晚膳都拿出来。
清淡可口的小菜,熬煮软烂的米粥,瞧着便是为病人备着的。
凌隽驰坐下,动了动胳膊,脸色一阵苍白,冷汗几乎要落下。
傅禾菀便想到了他肩上为了护着她,被火灼伤,昨夜高热不退,也是因为这个伤。
而这伤的恰恰是右边,恐怕动一下手臂犹如上刑一般。
她上一世也被烧伤过,自然知道那么大一片伤口是该有多疼。
“春桃,你去为凌大人布菜,粥也喂他吃些。”
“是。”春桃急忙走近,正拿起了筷子准备为凌大人布菜,突然不知从何处传来一道凄厉的惨叫声,春桃吓得筷子里的菜抖到了桌上,手还抖个不停。
傅禾菀:“……”
她竟不知春桃怕这个,那一张小脸都吓的惨白。
“罢了,我来吧。”
傅禾菀坐的近了一些,对上了凌隽驰突然变得灼灼含笑的眸子,一时无言。
她想说她只是报恩,但不知为何最终没说出口。
“大人,查的如何了。”
凌隽驰清楚,她今夜前来,并未是为了他,而是为了此事而来的。
“倒是有些意想不到的人,崔敬入朝为官比我要早十年,在朝中关系早已盘根错节,有些人并无通敌之心,但在崔敬的示意下,无意之中推波助澜。”
傅禾菀点头,若是凌隽驰都意想不到的话,那这些人恐怕不好应付。
逼急了,很容易反咬一口。
崔敬自戕在凌隽驰马车前,未审未判,虽有锦衣卫在场,但内阁与锦衣卫这些年不甚对付,而崔敬在朝中又都是人人交口称赞的次辅。
所以此事,恐怕皇上信还不够,毕竟当今圣上年幼,又素来很听凌隽驰的话,所以现在京中一定是众说纷纭。
崔敬自戕算是为朝中不满凌隽驰的大臣们,递了一把刀子。
崔敬很清楚他这一死,但凡这些年交往过密的,同次辅交好的大臣,即便并未通敌,但避免被牵连到,就必须将凌隽驰从内阁首辅的位置上拉下来。
毕竟凌大人做事向来狠辣。
以往一两人参凌隽驰倒也没什么。
可若是人人为了自保去参他。
那这些年凌隽驰的行事作风,恐怕参他的本子,要像是雨后春笋那般多了。
她下意识吹了吹瓷勺中的粥,递到凌隽驰唇边,“那大人需早些回京,虽朝中会有人站大人这边,但大人不在朝中,恐怕也免不了被污蔑一些什么。”
凌隽驰并未言语,安心用膳,反正粥是带着香气的。
————
傅禾菀在顺德又多休整了一日,便该启程回骥城了,她想见父母的心急迫了一些,但这几日不得不耽搁,不想一脸憔悴的回去见父亲母亲。
况且还要先去梁家接上婉仪。
“主子,锦衣卫已经押解犯人回京了,听卫三侍卫说,京中也重新指派了官员来接管顺德。”
“嗯,凌大人呢?”傅禾菀一同收拾着细软,她这一路同凌隽驰道别数次,他次次都跟着,可如今,他这次必定要回京了,她却无端有些怅然。
“方才看到凌大人正同二公子在外头说话。”
“他们二人说什么了?凌大人可是也要启程回京了。”
“回主子的话,奴婢不知,不过奴婢瞧着,凌大人和二公子相谈甚欢。”
傅禾菀戴帷帽的动作顿了一下,相谈甚欢?
二哥不是见了凌隽驰,便要急着要躲要跑嘛,怎么还相谈甚欢了呢?
她出了宅子,在宅子门口瞧见了二人。
只能说,相谈甚欢还是不足以形容二人,眼下二哥的眼神,充满了欣赏崇敬,恨不得立刻拜把子认作兄弟一般。
“雀奴,瞧瞧这宝贝如何!”傅净砚爱不释手地摸着眼前的汗血宝马,“瞧瞧这宝贝矫健的身姿,眼神都比寻常马匹清亮。”
“汗血宝马自然是极好的,可,这马不是前几日,知府给凌大人的坐骑……”傅禾菀疑惑地看向凌隽驰。
凌隽驰轻声咳嗽了几声,才缓声道:“现在是二哥的了。”
傅净砚当真是爱到不行,直接翻身上马骑了一圈回来,跳下来之后又指了指马车,“大人上车,昨日那棋局我们还未曾对弈完。”
傅禾菀急忙道:“二哥,凌大人是要回京的,你何故请他上我们的马车?”
“凌大人没有同你说吗,他要同我们一起去骥城养伤。”
傅禾菀瞥了眼咳嗽不止地凌隽驰,“凌大人,骥城哪有京城好养伤,况且,朝中之事……”
凌隽驰又咳嗽不止,“回去养不了伤的,你知道的,况且,我倒是觉得骥城不错。”
回去必定要忙,的确养不了伤,可他为何不急,朝中那些人,不论是站他这边的,亦或者参他的,恐怕都盼着他回去。
傅净砚便让人将凌隽驰扶上了马车。
傅禾菀轻轻将他拉住,悄声道:“二哥,你前日不是还同我说了,不可和凌大人深交,你这又是作何?应当劝他回京的。”
她不信他二哥只为了一匹汗血宝马就彻底改变对一人的看法。
“我观大人棋品极佳,为人正派又用兵如神。”
“况且见过凌大人在圣上寝殿门口杀人那一幕的是大哥,我又并未看见,只听大哥所言,并不能当真。”
“而且那夜,你不是也同我说,凌大人做事必定有道理,他若是杀那个太监,必定是那个太监做了该死之事。”
“当日你那般护着他,我倒是想知道,你又是作何?”
“你究竟是想让我觉得他好,还是想让我觉得他不好呢?”
傅禾菀看了眼马车窗边,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的凌隽驰,又眸光凉凉地看了眼自家二哥,“此处又无需点兵,我只想让你声音小一些,二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