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安随忍不住微微眯着眼睛跟着张望。
虽说楚昱恒跟她交过底,却还是难免担心,
许小八这个孩子人不大心气却极大。
若是在荣王的暗中帮助下才能顺利过关,想必以那孩子的心性断然也是不会接受的。
许小八受过太多的委屈,他之所以脚力好皆是因为生活所迫。
世人视他为妖邪,见到他就追打。
他为躲避虐杀,常常奔跑于山林间。
寻常村民还好,虽然围剿的人多,却也追不上他。
可多少次他因在街边讨食而触了地主豪绅的霉头。
那些地主豪绅手下都养着打手的,他被迫与马赛跑,被他们追到绝路,山崖也跳过。
那些人样扬言要烧死他这个祸害,他们放出猎狗追捕他……
“快看,快看,来……来了。”
人群开始骚动。
大家相互簇拥着往前挤着想要一探究竟。
许小八竟然奇迹般地赶了回来。
只是他不是用跑的也不是用走的,从入营地开始他就用爬的,地上深深的两条血痕一直拖出去了老远,
在看向他的双脚,鞋底早就没了,脚底一片血肉模糊,双腿一边奋力的蹬着一边慌慌的颤抖。
他发不出任何声音,就连脸部都要跟着拼死的用力。
“好样的。”
通儿一屁股坐了起来。
此时此刻所有的目光都在许小八身上没人在乎他。
许安随侧卧在担架上,一只手拄着头望着许小八,她会心的笑了,只是那笑意含着碎琼乱玉的泪花,
“你成功了,靠的自己,你是最棒的。”
这一路只有几米远,掌声环绕了许久许久,却是许小八这辈子经历过难忘的时刻。
他拼尽最后一丝力气爬到了楚昱恒的脚下双手无力的抱住楚昱恒的大腿试图想说点什么,千言万语也不够表达。
“你三人直入我帅帐!”
众人不约而同振臂欢呼,是真的钦佩许小八的能力也感动于他们三人之间相互扶持英勇仗义的情谊。
“入帅帐啊,那可是荣王直属麾下啊。”
“可是你看他都昏死过去了,怕不是腿都废掉了吧。”
“我看这小子命大着呢,说不准因祸得福了。”
楚昱恒瞥了一眼许安随,
“姑奶奶,你这个躺姿,会不会过于妖娆了。”
许安随在顾家装病的这几年最喜这个姿势卧床看书也好,发呆也罢。
她意识到不妥,连忙拉着通儿躺下。
三人被拉去了一个正经八百的营帐里,楚昱恒偷偷派人送去了伤药。
通儿好一顿啧啧啧,
“这双脚治好了怕也是废了,这个荣王倒是会害人的。”
许安随狠狠一记怒视,通儿立刻认怂。
“行行行,我不说了。”
许安随将许小八的伤口彻底处理包扎好已是天亮。
另一头大胜皇都,睿宣帝收到了楚昱恒的军报在御书房坐了半宿直至月上中梢。
如军师徐怀宋所想一样,他百般思虑,最终对于瑾王世子的恨还是盖过了对于荣王这个亲弟弟的忌惮。
他破天荒的没有和任何大臣商讨便特批了楚昱恒的请奏。
“去,宣谢云之进殿。”
眼下已是深夜,李德海李公公虽有顿挫却不敢怠慢。
“妹夫会比为你拼死守江山的亲弟弟还可信么?”李公公无奈的摇摇头。
圣旨传至五公主府前院驸马住处之时,
谢云之正紧紧的勒紧一根绳子。
绳子的另一头拴着的是他屋里一直娇养的那个小妾。
那小妾脸色乌青,眼珠子凸起,舌头伸得老长。
原就是合欢找来膈应谢云之的,先前因为许安随毁了脸,谢云之将她留在府里,她长得和许安随有四分相像,谢云之待她极好。
自打瘟毒事件之后,全京都的人都知道许安随的脸伤痊愈了,那张惊世骇俗的脸在京都传了好久好久才慢慢平息,待谢云之找上门去却发现许安随已经离开了镇国公府单枪匹马去了战场。
谢云之怎么能不恨。
那是他从儿时就喜欢的女孩子,那样活泼那样明媚。
“不是,我不是只在意外貌的粗浅之人。
是她,是她有婚约在先。”
谢云之从小饱读诗书,才学过人,他一边不肯承认自己是个凡夫俗子,一边却又因为失去了许安随而心痛难忍。
再加之这些年合欢对于他的折磨已如梦魇一般刻入了他的骨髓。
谢云之他变了,人后的他变得偏执狠戾,变得病态发狂。
合欢越是剜他的心,他便越是多一分对许安随的偏执。
他自己或许都没意识到如今住在自己身体里有两个人,一个道貌岸然温柔儒雅的谢大人,一个狂躁别扭,连杀人都不眨一眼的贵族暴徒。
今日晚饭过后,只因小妾受了合欢的教唆恶意编排了几句许安随。
谢云之起初笑笑而过,如往常那般体贴的陪着小妾沐浴更衣。
二人在拔步床上好一顿翻云覆雨过后,那小妾正被折磨得灵魂抽离之际,谢云之从枕头底下摸出了一根小指粗细的绳子绕过小妾满是汗水的脖子发了疯似的狠狠勒了下去。
谢云之坐在小妾的腿上,那小妾拼了命的挣扎了几下便瘫了手彻底不再动弹。
屋子里昏暗,只一缕微弱的霜月透着窗口映射了进来,打在谢云之脸上就好似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吓得人毛骨悚然。
“不会说话,就不要说了。
东施效颦的东西也配对她说三道四。”
谢云之将对合欢的恨意全都发泄在了小妾身上。那又何尝不是对自己不满的一种宣泄,只是他不愿承认罢了。
小妾的颈骨根根断裂,只有表皮一层皮肉摇摇欲坠的牵连着。
谢云之很快便换好了朝服。
心中的那个魔鬼被他按入心底,眼下他面目俊秀,谦和有礼,
“有劳公公了,请!”
谢云之入了宫。
李公公看着睿宣帝正身,以及谢云之的背影。
他缓缓的合上御书房的门,突然就明白了睿宣帝为何如此这般看中谢云之。
有那么一刹那,二人拉长的身影在地面某处交汇,黑和黑融不出其他的颜色,除了更黑,就是更黑。
李公公垂着眸守在门外。
他不禁抬头看看昏昏发沉的月色想到了先帝爷。
“先帝啊先帝,这或许就是你想看到的样子么,对于荣王这个孩子你可有感到过一丝的愧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