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聋人师父…”
许安随喃喃道。
聋人原本是开烟花铺子的。
因经常自制炸药售卖于各大帮派先是被江湖追杀,后被官府追捕。
曾经被素心神医收留在竹舍一段时间,与秋千和灵通最为投缘。
许安随求助秋千的时候秋千一并联系了聋人。
战场上只有机甲装备不行,老鹰没有利爪,猛虎没有獠牙,需要机甲与火药配合才能发挥其最大的威力。
火药方面聋人是专家。
秋千改良了几款机甲战车的弹道射程和口径。
将原本适合火药的装置换成了更适应黑流火这种液体火药。
不但发射持久力大大增强,就连威力也是以往的三倍,不说炸到敌人祖坟,至少也要炸得他们找不到北才是。
阿骨里傻眼了。
他一直以为千机阁是天下最厉害的机殊帮派。
有了千机阁的相助,北鞍军队实力肉眼可见的大增。
没成想哪里又跑出来的乡村野夫,设计的武器竟然比千机阁还要厉害一些。
这若是被轰个正着岂不是粉身碎骨,当真是片甲不留了。
“听我令,分散开,撤!”
事实上聋人带来的新战车只适合远攻。
一炮就能射到北鞍军营中心,近距离作战是丝毫没用的。
楚昱恒见阿骨里跑远,一声令下。
三门远程火炮齐发,轰天震地的响声简直不要太大快人心。
北鞍军营一片火光缭绕,无数士兵后背燃火,像个热锅上的蚂蚁四处逃窜。
阿骨里一把老骨头险些交代进去。
毕竟是老将不慌也不乱,有序的指挥着修复军营,心里即便再忐忑也不能让外人看出半分来。
“报!有密报!”
传信兵将竹简交到阿骨里的手中。
阿骨里淬了几口炮土焦急的打开密函仔细观看。
这密函是来自大胜的。
阿骨里无奈却只能频频点头。
他转身飞奔回帅帐提起笔来思索片刻,落笔神速,很快就写完一整篇密函。
“快跑啊!咱们就打出来那么一点黑流火,全都用上了,待会他们杀回来了咱们都得完蛋。”
聋人因为耳朵不太好使说话声极大。
陶将军没被火炮震聋却要被聋人的大嗓门震聋了,无奈的掏掏耳朵指挥手下士兵将新鲜出炉的三门战车迅速的推回黑水城中。
事实上昨夜楚昱恒是去关口迎接聋人以及这三门战车的。
唯恐军中有细作,这样的军事机密只有他和墨白以及萧东瑶知道。
没成想刚一回城便听到了许家军冒犯出城的消息。
楚昱恒立刻调集了人马出城相救,顺便也试试新武器的威力,
很多时候军事威慑力更大于实际作战力,
有让敌人闻风丧胆的武器在手,敌人即便心生歹意也要掂量几分。
“怎么受这么多伤,快,快叫老钱头来给瞧瞧。”
瞧着许安随满身的血渍,楚昱恒心疼到不行。
可让他更害怕的是许安随死灰一般的神色,这样的神色他见过,那是在她得知父兄皆战死沙场的时候有过的同样的绝望。
“死了…兄长…他…死了…”
眼泪机械般噼里啪啦的掉,许安随站也站不稳,好似一具没有灵魂的尸体摇摇欲坠。
“你怎么总瞒着我去做危险的事,下次再不喊上我,我跟你翻脸。”
通儿一扑,将许安随直接扑倒在地上。
通儿吓了一跳,力气也不大呀,怎么说倒就倒了呢。
楚昱恒连忙将许安随抱了起来。
他拍了拍她的头,“没事,没事,都会过去的,睡一觉就好了。”
许安随却倔强的推开了楚昱恒。
她呆若若的走向了许家军的队伍当中。
原本出去的五百二十人,如今清点过后只剩下三百一十八人。
“没了…都没了…许家没人了。”
许安随噗通一声跪在众人当中。
许家军见状,一同跪了下来。
许安随整个身体匍匐在地上闷声痛哭,唐溪月忍着剧痛过来安慰。
“他这些年一直很痛苦。
你知道的,他和你三哥感情最好。
你三嫂是他最疼爱的妹妹。
他们的死是他的心魔。他日日备受煎熬,生不如死,
这些我都知道,看着难受,实在不忍心看他折磨自己,所以才陪他来参军。
我早就料想会有这么一天。
你不必难过。
我想他那一刻是高兴的。
他终于解脱了,不会再有噩梦,不会在夜里偷偷哭泣了。
他们兄妹九泉之下可以相见,多好啊,
他最喜欢和你三哥比武了,明明就比不过,还总不服,
这回好了,
他总算可以见到你三哥了,
他在那边不会孤单,你三哥三嫂会好好陪着他的。”
唐溪月异常平静,面色毫无波澜,却早已泪如雨下。
她眼神空无一物,仰望着虚空的远方。
她是失去丈夫的女人,可她也是失去父亲的孩儿的母亲。
现实不允许她脆弱,她还要带着她的一对儿孩儿继续完成夫君的愿望。
在场之人无不动容。
聋人挤过人群扑到许安随身旁将许安随牢牢的搂在怀里。
“丫头啊…好多年没见了,你怎么变得这么憔悴了呀,快让师父好好看看。”
聋人身上有父亲的味道,许安随不能自抑的扑在聋人的怀里,
老天真是爱开玩笑,送走一个又派来一个,许安随早已被折磨得不再想说话,不再想思考。
“哭够了没?哭够了咱们就来讲讲军法。”
刘英硬着头皮高声呵斥。
即便身旁是楚昱恒如刀子一般锋利的眼神,她有些发抖,刨除去合欢的胁迫,他们这样违背军令是刘英万般不能忍受的。
许家军自知理亏,
纷纷面向楚昱恒跪好。
许安随衣袖抹了一把眼泪,该面对的还是要面对,错了就是错了,若不获些惩罚想必日后这样的事还会发生,于楚昱恒的军威也有害,不能因为许家军而破了长风军一项军纪严明的作风。
“将军,给他们一次机会吧,他们此次杀敌无数,也算立功了。”
“就是啊,军法不外乎人情。
他们知道错了,就饶了他们这回吧。”
众将士纷纷求情,刘英却不为所动。
“依军法,违抗军令者,轻则赶出军营,重则就地处死。
咱们长风军不需要自以为是的士兵。
若十几万将士都如你们这般任性,这仗还要怎么打?”
刘英所说的都是铁律,就算楚昱恒和萧东瑶想维护,也实在找不出什么理由。
许安随跪在楚昱恒面前,楚昱恒快难受死了,想扶却被一旁的军师徐怀宋拉住。
“元帅,我是此次行动的主谋。
他们都是授了我的意才冒然行动的。
我为父报仇心切一时鬼迷了心窍。
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只要让我们继续留在长风军什么样的责罚我们都受得。
我许家军就剩下这么多人了,请看在爹爹的面子上饶了我们这一回吧。”
许安随是聪明的,
这个时候搬出许老元帅如获尚方宝剑。
留在军营一定是没问题,至于后续是何惩罚也都无所谓了。
“不是,这事和我们许七姑娘无关,是我们…”
“住嘴!休要为我狡辩。
你们都是我父兄的部下,自然也听命于我。
你们当元帅看不出你们的伎俩么,错了认错就是,用不着替我掖着藏着。”
在场有听明白的。
这下许安随的身份算是彻底公之于众了。
大家你一句我一句的为这三百多许家军求情。
“多挨些板子也成啊,至少让他们留下,匡北收复之战不能没有许家人,这位许七姑娘屡获奇功,功过相抵,赏罚分明,也不至于被赶出军营这么大惩罚吧。”
刘英看了看楚昱恒,楚昱恒扭着眉头眼神似要杀人。
刘英本也没想着能赶走许安随,不过是想给她一些教训,一来可以给合欢交代,二来务必要立住军威,不能让任何人破坏了军中制度。
“元帅,末将之意与众人相同。”
“哦?刘将军是何想法,说来听听?”
所有人都听得出楚昱恒寒冰一般阴冷的语气,现场瞬间鸦雀无声,所有人大气都不敢深喘一下。
“末将以为,许小七此次行为虽然莽撞且违反军规,但念其先前功劳过甚,军法自当网开一面。”
“嗯,行,继续说!”
“但军中必定不是他们耍性子儿戏的地方。
若此次不罚,日后人人效仿,那我军纪何在?元帅军威何在啊?”
“直说,你想怎么罚?”
楚昱恒步步逼近刘英。
刘英连连倒退。
“元帅,依军法,末将认为主犯应打五十军棍。从犯者各打三十军棍,罚俸仨月,外加打扫军营仨月,餐食减半,一应物资都减半。”
“属下领命,谢元帅开恩,谢将军开恩。”
许安随抢先一步打断楚昱恒。
楚昱恒怒瞪着刘英,恶狠狠的说道,
“我亲自来执行,将军可曾满意了。”
“不必,不必有劳元帅。
元帅上次打得太疼,属下承受不住。
还请监军来打。”
“你…”
楚昱恒快被气炸了。
这丫头从昨天开始就有些较劲,怎么变得这般叛逆不听话了。
过不多时行刑的木凳已经摆好。
通儿立刻冲上前去阻拦,
“我…我替她承担二十,哦不,三十。”
监军一把推开通儿,“再捣乱,多加二十。”
聋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瞧着有人要打他的宝贝徒弟,他哪能瞧着不管,扯着嗓门震破头皮的喊道,
“干嘛,干嘛,当我死了么,我一来就要打咱家宝贝,你们这群当兵的太目中无人了吧。”
许安随好一顿安抚,给了墨白一个眼色。
墨白当头给了聋人一掌,直接打在了聋人的昏睡穴上。
仅仅两秒钟的时间震耳欲聋的呼噜声响彻天际,
陶将军见状生不如死。
因为他被安排和聋人一个营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