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昱恒叫人多铺了好几床褥子。
又吩咐人去打了热水。
她轻轻的将许安随放在榻上,接触床铺的瞬间,许安随像触电了一般,身体弓了起来,眉头扭成了小山。
“疼…疼疼疼…”
她终于知道喊疼了,她终于肯喊出声了。
楚昱恒的心跟着揪成了麻花,连忙帮着许安随翻了个身,
“趴着,趴着就不会碰到伤口了。”
冷冷趴在床边瞧着,长这么大,她还是第一次见许安随受这么重的伤。
她的小师妹要是就这么死了可怎么办?
师父会怪罪,会不会以为是她搞的鬼呀。
想到这里冷冷打了个激灵。
她也不懂男女避嫌不避嫌的,当着楚昱恒的面便把许安随屁股上的衣物一把脱了下来。
“你给我轻点!”
冷冷下手没分寸,疼得许安随几乎要昏厥过去。
“娘…娘…”
许安随开始胡言乱语,喊完娘亲喊爹爹,喊完爹爹仅剩那么一点力气又把几个哥哥喊了一遍。
楚昱恒看到伤口的位置就明白了怎么回事。
他抽了一把刀气冲冲的扭头就走。
“元帅…”
许安随的声音如蚊蝇,只有冷冷近身听得到。
“哎,她喊你!”
冷冷对楚昱恒天然有点胆怯,
楚昱恒忿忿的吞了口恶气趴在榻边紧紧挨着许安随。
“刘英的事,让我自己来处理,可以么?”
“是合欢,你知道了。”
许安随微微点了点头。
有通儿在,若想查一个人不难。
刘英有个一奶同胞的妹妹名唤刘兰,
原本在宫里司植局当差,因为刘英的关系被列入年底放宫的名单之中,已经许好了人家,只等出宫以后筹备完婚。
合欢身为大胜最尊贵的长公主想从宫里要个人简直易如反掌。
起初合欢并没想为难刘兰来着。
可她瞧着刘英对她所托之事并不上心,于是剁了刘兰一根小指让人送去了刘英跟前。
对于合欢这个妹妹,楚昱恒从小就不喜欢。
再加之楚昱恒长在温熙太妃身侧,天然的与二公主春冉七公主春宜更为亲近。
楚昱恒握着许安随的手,
“好,听你的,我不动她。”
冷冷忙活了大半宿,终于把许安随的伤口处理好了。
楚昱恒一直就在旁边看着,当真是讨厌死了,浑身不自在,
“走了!”
冷冷一刻也不想多留,刚一出门便嗅到了一股很奇异的味道。
“不好,有毒!”
冷冷的一声咆哮惊动了军营各处。
所有巡防的人带上了遮面,巡视一番下来发现帅帐周围的几个营帐已经死了不少人。
“妈的,王八蛋。”
冷冷像只猎犬,一路闻着味道追到了城外的山脚下。
她反应得速度极快,北鞍的毒将军七律始料未及,险些被她从身后偷袭个正着。
“你…是七律?”
冷冷眉毛一高一低,嘴撇得像鸭子,再没有比她更嫌弃的脸色了。
“怎么,不行啊?”
七律厌恶死这种表情了,反观冷冷也没好到哪里去。
“红毛怪。”七律不甘示弱。
冷冷掐着腰前仰后合的好一阵大笑。
那笑声一点不加掩饰的嘲讽,声音尖锐,妖音入脑。
“原来,原来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孩子,
来来,快叫一声姑奶奶,
小孙孙,你有没有三尺高啊?
你娘呢?
还不快回家找你娘喝奶去?”
七律原本只是个药童,跟着师父为可汗一家子炼制丹药。
老老可汗以及如今病危的老可汗都沉迷于长生不老之术。
七律的师父最擅歪门邪道,以无数婴孩炼药,最终炼出了七律这么个怪物。
没有人知道七律到底年岁几何?几十年过去了他依旧是个孩童模样。
那长生不老丸也只在他一人身上有效果,其他人,谁吃谁死,而长生不老的代价便是没日没夜非人的折磨,才有了他如今这副不人不鬼的样子。
七律虽然看上去四五岁孩童模样,心智却是百岁以上老人的心智。
他懒得和冷冷这样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废话,两人话不多说直接开打到一起。
军营中好一番排查。
果不其然这该死的七律埋了不少毒雷。
很显然他这次行动是冲着楚昱恒来的。
他只是短时间内找不到帅帐在哪,于是广泛撒网,反正多杀一个是一个。
“七律是波夺的人。
看来波夺坐不住了,想拱拱火,推阿骨里一把。”楚昱恒道。
“那咱们干脆顺了他的意,来一个将计就计好了,
若想引波夺出手,就得让他先看到赢的希望。”徐怀宋道。
于是接下来几天,满军营都闹得热火朝天。
长风军不但战力好,演技也是一流,
将领和士兵从上到下,各个眼睛红肿,神色焦虑。
他们的元帅中了奇毒一病不起了,仗才打了一半,这可如何是好呀。
消息很快传到了波夺耳中。
波夺倒是不傻,直接将消息过给了同样猫在某处的中缇。
二人盯着阿骨里许久也不见阿骨里和长风军正面开战,
只差一个契机,
楚昱恒中毒就是那个契机,
长风军必然全军大怒,
只要长风军出击,阿骨里迎战,
他们便可做那身后黄雀,在二者力竭的时候将两国的王牌军队一举歼灭。
“波夺和中缇的军队已经出龟城了。”徐怀宋道。
楚昱恒将匕首重重的插入龟城地形图中的乌龟心脏处,眼神澎湃,如饿狼扑食。
“该来的终于来了。
波夺,
咱们的仇也该好好算算了。”
楚昱恒一直躲在帅帐里不出,任由谢云之如何求见均以军机为由拒之门外。
“拦着我作甚,荣王呢?我要找荣王?”
一大早谢云之便找到了墨白,他已经来了两日了,却连一句话都没和楚昱恒说上。
墨白一脸惆怅道,
“前日里敌军偷袭我营,荣王不幸中毒,眼下正在调养之中,外人皆见不得。”
“那随儿呢?她受了那么重的伤,倒是怎么样了为何也不让我瞧一瞧?”
谢云之的口气显然很不悦了,毕竟是陛下钦点的钦差,墨白知道楚昱恒打小就不喜此人,但碍于陛下的面子,也绝不能将人怠慢了。
“谢大人放心,许七姑娘由我们元帅亲自照料,定当无碍。”
“呵!”谢云之冷笑。
“荣王中毒自身都难保了,又哪来精力好生照顾我表妹,
许家虽无人了,但也不容他人这般欺负。
还请墨将军速速带我去见表妹,
人,你们也打了,该罚的也要等人伤口愈合吧,
都是武将出身,若随儿真有个好歹,想必九泉之下许老元帅那边你们也不好交待吧。”
“我...”
奇了怪了,怎么说得我们好像是十恶不赦的坏人一样。
人家荣王背地里做了那么多,就差把人供上天了,怎么到他嘴里到好似我们一直虐待他家许七姑娘了。
“谢大人莫急,还请谢大人在此稍作等候。”
萧东瑶没好气的瞥了一眼墨白,这么一点小事都处理不好。
“人家是有血亲关系的正头表哥,于情于理王爷都没理由扣着人不让人见,越是这般岂不是误会越大,你以为陛下派他来是让他来散心的么,咱们万事还要小心为妙才好。”
一路上墨白被数落得一声不吭,也只有萧东瑶才能这样对他,若是换做旁人他早发飙了。
营帐内楚昱恒急得直转圈,
“你看看,你看看,人都烧成什么样了,都几天了,怎么还昏昏沉沉的。到底怎么回事啊?你医术到底行不行啊?那个死冷冷也不知道死哪去了,实在不行赶紧去其他城镇贴告示,坊间比你医术厉害的大有人在吧。”
啪~
老钱头将重重的药箱摔在案桌上。
他单手一摊,
“来,不信我,你行,你行你上啊。你若没本事治病,我劝你消停一点。”
楚昱恒吃了哑巴亏,不敢在聒噪。
老钱头看了看许安随腰部的肿胀啧了又啧,
他在许安随后腰处行了二十几针,又涂抹了厚厚的一层药膏。
退热的药也熬好了。
“愣着干嘛,过来扶人。”
楚昱恒乖乖的像个听话的孩子。
许安随躺在他的怀里,触及到伤口紧紧的皱着眉,
她虚弱无力的睁了睁眼睛,好歹人算是醒了,大家都松了口气。
没成想这次会病得这样严重,几个晚上下来不是喊娘,就是喊兄长,
生怕梦里遇见了故人就不愿意分开了,若真就这样被带走了,恐怕某人也会跟着疯了吧。
“元帅,城外有人自称是庆国公府顾小公爷。他说,他说他是许七姑娘的夫君,撒泼打滚非要见许七姑娘不可,属下未敢放人进来,还请元帅定夺。”
“夫君?”楚昱恒几乎是暴跳如雷。
“给我就地斩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