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彦之…”春冉公主被反绑着手。
面色憔悴,头发凌乱,穿着破烂,满身满脸的污秽,全然没有一丝公主得体面,
她唯独腰板不曾有一刻塌陷,纵使已为阶下囚,再破败,也没失了她一国公主该有的傲骨。
“彦之,阿姐能再次见到你,已经死而无憾了。”
春冉公主奋力一扑,那铃铛女收刀早有预判。
春冉扑空直接趴在地上。
楚昱恒等人欲冲过去,那铃铛女又不慌不忙的将刀架在了春冉的脖子上。
“原来阿姐没死,阿姐没死。”
波夺已经逃回北鞍人的阵营当中,只是他的一只手臂还留在许安随的脚下。
“波夺,你个卑鄙小人,输不起,说好了不死不休的比试,你却以女人为要挟。”许安随怒骂。
楚昱恒已经全然失控了,许安随用力的搀扶他,他却根本站不起来。
春冉从小带着楚昱恒,是长姐也如母亲一般。
北鞍人说春冉嫁过去不到三个月就死了,
大胜也仗着这个借口而发动的夺回匡北之战。
“什么不死不休,明明条约写的点到为止。
你们既已伤了他一只手臂,也算恩怨两清了。
如今停战条约已达成,两国长交了国书。
自今日起的五年之内匡北再无战事,还望两国人民友好来往。”
阿骨里说的这是什么鬼话,他脑子进水了么,当楚昱恒是傻子么。
“好一派大言不惭,狼子野心,我们还没签订合约呢,看来这仗还要继续打才是。”
墨白刀尖指着阿骨里。
阿骨里掏出国书没好气道,
“刚刚我们与谢大人已经签署完毕,
大胜的皇帝陛下应允谢大人可代荣王行使签和的权利。
这是你们陛下的命令,你们不会抗旨不尊吧。”
“什么?”
所有人都看向了谢云之。
那眼神似要吃人,谢云之当真是有些怕了。
他也不想当这个恶人,可是他没办法。
荣王心性不定不知道还会闹出什么幺蛾子,睿宣帝早做好了后手,授意他必要之时可越过荣王行使特殊权利。
谢云之挺了挺身板,他是陛下特派的钦差,说句不好听的,他才是这里的最大。
他不过奉命行事而已,这条约荣王本也要签的,他有什么错呢,他什么都没做错。
“放了我阿姐,不然我和你们没完。”
楚昱恒艰难站起,
看着从小到大的弟弟这般痛苦,春冉早已泪如雨下。
波夺恨不能生吞活剥了许安随。
随行的七律为他止了血简单的包扎好,
他一副恶鬼般的面容怒吼道,
“我给你个机会,你父兄的脑袋还有你们这个被我北鞍人当马骑的公主,你们选择,到底要哪个,我悉听尊便。”
“波夺你找死!”
楚昱恒夺过赤日就要冲上前去。
可阿骨里的话像把刀重重的插进他的心上。
“你若抗旨,便是乱臣贼子。
你身后十几万许家军皆会被你所累成为叛军。
你真的忍心看着他们从皇家军队沦落为千夫所指的叛军么,
我想你做不到,更不会忍心,
这些都是跟你出生入死的人,他们的家人或许会连累诛灭九族。”
“我们不怕,元帅,我们不怕,我们要开战,杀光这帮可耻的北鞍人,我们誓死与元帅共进退。”
城楼上连绵不绝的呼喊声,将士们振臂高呼,没有一人愿打退堂鼓。
阿骨里不禁长叹。
这样一支齐心的队伍何人能战,何人又敢于迎战。
他们北鞍人不战便已经输得彻底了。
楚昱恒像一只困兽,
所有人都在逼他出击,可前后左右都是带刺的牢笼,没有一条路走得通,扎得他遍体鳞伤。
许安随心疼不已,他一向运筹帷幄,这还是她第一次见他这般惊慌无助。
谢云之快步跑到许安随身边,
“表妹放心,陛下授意,无论如何要将几位将军的头颅带回京都,有陛下的旨意在,谁也别想让你委曲求全。”
话音刚落,楚昱恒已经将赤日架在了谢云之的脖子上。
“你背着我胆敢签订和书,最该死的是你,我阿姐若不能活着回来,你就下去跟她陪葬。”
“你…”
谢云之全身一颤。
“荣王胆敢抗旨不尊么?
许家自古待你不薄,如今你却想放着他们的头颅不管。
那些可都是为国战死的英雄啊,你忍心叫他们尸骨流落他乡么,
随儿好歹也为你出生入死这么多回,你怎可这般欺负于她。”
“闭嘴,你给我闭嘴。”
楚昱恒一拳差点将谢云之的脸打歪。
春冉见状痛哭不止,用尽了全力冲着楚昱恒大声呼喊,
“彦之,彦之你听我说,姐姐已经是个废人了,活着也是满身耻辱。
许家乃天地栋梁,满门战死,可悲可泣。
这片土地死的人太多太多了,你要尽可能的多带一些人回家。
姐姐有生之年能再见到你已是老天恩赐,你听话,像小时候那样听话,带着你的长风军还有许家人残尸离开这里。
姐姐想你会去梦里找你的,
姐姐死后便可以解脱,解脱了我魂魄自然就会回到家里,姐姐不会离开你们太久,你听话,莫要做傻事冲动啊。”
春冉公主的大义令所有人动容。
城楼上已经有人在掩面哭泣。
许安随双手握住楚昱恒的肩膀。
“元帅,选公主,你下令吧。”
楚昱恒满眼破碎的泪光看着许安随。
这一刻他的心仿若又死了一回,他不知该如何回答。
“表妹,你糊涂啊。带回老元帅尸骨是陛下的意思,你想背上抗旨不尊的罪名么?”
谢云之勉强爬起来,不可思议的看着许安随。
许安随理了理额前碎发,
“我是许家后人,我的要求陛下自会开恩考量。
我父兄已死多年,就算功劳再高也高不过人命关天。
你们口口声声都说我父兄死得震撼,是英雄豪杰,可咱们的公主呢,公主是为了休战而被迫嫁到北鞍的,
她为国牺牲了自己难道就不是英雄么,
她在生死关头想着都是咱们的安危,
她的大义绝不弱于我父兄,
她才是最该活下来生生世世受万人敬仰的好公主。”
楚昱恒如一副躯壳一般站在那里。
许安随的话让他震撼更让他心疼。
这样的选择简直在杀人诛心,这世间最悲惨的两个女人他选择谁都是对另一方的严重伤害。
“放了春冉公主。”
许安随大喊。
事实已定,已经没有什么多余好说的了。
阿骨里带着北鞍的大部队离开了,波夺临走之时留下了他的两名亲信做人质交接。
瑾王世子楚南萧被一脚踹了过来。
赵阳将人带下,这可是瑞宣帝不惜丧权辱国也要得到的人,就是这个该死的人叛君叛国,害得他们的元帅忠孝两难全。
铃铛女和尤津待所有人都走远以后将春冉公主给放了。
春冉不敢相信自己有一天还能活着见到亲人并回到故土。
她甚至都不知道该迈哪一步好,每一步都好似千斤重,这些年所受的委屈如跑马灯一般历历在目。
楚昱恒疯扑了过去,跪在春冉的身前抱着春冉的腰痛哭不已。
“姐,阿姐,彦之想你,你活着真好。”
春冉被松了绑,缓缓跪了下来,姐弟俩额头相抵,无声更似有声,好似诉不完的衷肠。
“许七姑娘,我家将军有大礼赠送。
既然你父兄的头颅你不要了,那我们就勉为其难帮你解决了吧。”
尤津和铃铛女用刀尖一挑。
五个锦盒的盖子瞬间飞起,五颗人头纷纷滚落在地。
“不要…求你,不要。”
许安随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她发了疯一般冲了过去,可是依旧没来得及阻止,
她眼睁睁的看着父兄的头颅被那二人用刀柄一个个的敲碎,每一击都击在了她的心头肉上,她快要痛死了,感觉自己就快被肢解了,
她摔倒在地,又机械般的爬起来,那二人真气厉害,瞬间将骨头砸成粉末。
寒风吹过,粉末盘旋着升空,
像是最后一场告别,久久的不愿离去,最后消失在茫茫天地之间,什么都不剩,什么都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