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下起了雨。狂风肆虐，雷声渐大，天地被覆盖在灰蒙蒙的雷雨天气里。
    陆一斐开着一台灰黑色的布加迪飞驰在排水系统稍差的街道上，他的目光隔着晃动的雨刷一寸一寸的朝车窗外探去。
    他跑了三个地方，一个是楚长沨原本住的出租屋，另一个是虞越的酒吧，最后一个是他们早上去看的房子。但都见不到他人，打他电话不接，信息不回，他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
    “我这该死的嘴！”陆一斐气极的想抽自己一巴掌。
    他的视线继续在茫茫的雨中搜寻，一无所获，这么找下去不是个办法……
    手机忽然闪烁了一下，他立马将车停在路边，打开手机。
    是方有为。
    【宇宙最帅：我和谢默都将学校翻遍了，也没看见沨哥他人。】
    【收废品的：知道了。】
    【宇宙最帅：好端端的，沨哥怎么不见了？】
    【收废品的：我嘴贱，把人气跑了】
    陆一斐继续发动车子，他真的想不到还有什么地方可以找的了。找不到人，他干脆回到那个破破烂烂的出租屋，守株待兔。
    雨渐渐小了些，零散的一两个住户从外面回来。邋遢的男人上楼梯，一抬头见到二楼门口杵着一个高大的身影，吓了一跳。
    “哎呦！吓死人了！大晚上的不进屋，傻愣的站门口干嘛？！跟个鬼似的！”
    男人的鞋子踩了一滩泥水，那些泥泞也带着上了台阶，挨着门边的地板。陆一斐微微拧眉……
    “你管我？老子爱站这就站这。”他心情的糟糕程度不亚于外面的鬼天气。
    男人面目可憎的瞪他一眼，本想教训一顿这小子。但迫于身上衣服粘腻的糟糕触感，他现在只想赶紧回家换身衣服。
    男人走后，陆一斐一边玩着打火机一边留意着手机的动静。火光亮了又灭，灭了又亮。不知道这是亮的第几回。他忽然做了一个和卖火柴的小女孩相似的梦。
    那人身形瘦高，狭长微冷的双目，高挺的鼻，颜色极浅的薄唇……
    “你在这干什么？”淡漠略哑的声音把陆一斐拉回神志。
    他拧了一把自己的手臂上的肉。
    “靠！”
    他低骂一句，疼痛散了些，真实感也回来了。
    楚长沨微微抿唇，神色犹疑，但不妨碍他看他的眼神像是在看傻子。
    “让开，你挡我门了。”
    “我说错话了，对不起。”陆一斐没让，他微垂着眼，眼神定定的望着他，认错的态度很诚恳。
    “你没说错，确实是我做人有问题，但我不打算改，别对我抱期待。”他拿出一串钥匙，表情和动作都在示意他让开。
    “我没让你改，我……”
    他抓住他的手，脑子忽然卡壳了，他也不知道自己要干嘛。他就是想找到他，确认他是安全的，确认他没疏远自己……
    陆一斐被他手背的冰凉刺回了神，他这才发现他全身都被雨水浸湿了，他手里也没拿伞。
    他再一次谴责自己的幼稚。
    陆一斐缓慢的侧开身子，让他去开门。
    “你先进去换身衣服，下午的事情我们等下聊。”
    楚长沨扭动手中的钥匙，推开门。他没说不让他进也没说让他进。陆一斐自觉的跟上，把门给关了。
    陆一斐理智回笼后，嗅觉也跟着恢复灵敏，他嗅到他身上浓烈的烟味。
    “你抽烟了？”他没忍住去抓住他的手腕，他拧眉的样子看起来像是审问。
    “嗯。”楚长沨冷淡的应了声，抽回自己的手。
    “你还会抽烟？”
    “我为什么不会抽烟？别把我的秉性想的那么好。”
    陆一斐沉默片刻，对上他隐约藏着戾气的视线。他不退也不避，就那么直勾勾的和他对视：
    “你为什么不接我电话？还不回我信息？”
    楚长沨顿了下。
    “手机没电，关机了。”
    “嗯，没什么事就行，我还以为你出事了。”陆一斐松了口气，既然是手机没电关的机，那就说明两人还能好好说话。
    楚长沨敛去视线里略带戾气的眸光，他打开衣柜翻找衣服。
    “你先洗，洗完从我这里出去。”楚长沨尽地主之谊似的把衣服扔给他，陆一斐不假思索的抬手接住。
    “要一起洗吗？你衣服也湿了。”
    陆一斐敢肯定，他问出这句话的时候没有任何非分之想。他只是看他还滴着水的衣服，莫名的感到很不舒服。
    楚长沨感叹他的忘性大。他没记错的话，他刚刚还冲他冷脸了，还说了些冷漠自私的话……
    “……”
    他从冰箱里拿冷饮，没理他。
    陆一斐碰了下自己的鼻尖，好像是他冒昧了。
    他洗澡的速度很快，五分钟不到他就从浴室走了出来。
    “该你了，水有点冷，最好烧点热水。”
    “嗯，你烧了没有？”
    “……”
    陆一斐愣了下。
    “你打开开关，烧五分钟。”楚长沨坐在椅子上没动，甚至都没有回头，他说话的鼻音有些重。
    陆一斐倒回浴室，研究热水器。
    “哪个开关？”
    “在边上。”
    “没，哪个边上？这不就一个拧左拧右的，像水龙头一样的东西吗？”
    楚长沨差点忘了，他是个生活白痴。
    “电热水器右上角有个插座，那里有个电源键，把电源键按下来。”
    “找到了。”
    陆一斐从浴室里出来，看他身上还穿着那黏糊糊的衣服，不由的皱眉，他绕到他身前。由于位置问题，他只能居高临下的看他。
    “你要不先进去洗了？”
    楚长沨抬眼，声音冷淡：“你想电死我？”
    “？”
    他脸上的疑问太过明显，楚长沨只好补问了一句。
    “电热水器插电烧着水不能洗澡，你不知道？”
    “咳，以前没洗过电热水器……”
    楚长沨眸光微闪，噤了声。
    两人同在一个空间，除了外面越下越大的雨声，再无其他声响。
    “今晚留我在这吗？这雨越下越大了……”他侧目望向窗外，雨点在拍打着窗户玻璃，偶尔还有几道光闪现在窗外。
    “万一我走到半路，被雷劈死了，怎么办？对吧？”陆一斐眉眼带笑，又恢复到了之前的那种状态。
    对面的人安静了半晌，淡漠的声音才响起。
    “随你。”
    陆一斐站着，垂眼看坐在椅子上的他。
    他低着头摆弄手机，白皙的脖颈微微弯下，弧度很美。
    白炽灯的光从天花板上打下来，他细长的睫毛在眼底落下一片阴影。
    他视线逐渐下移，落到他的指尖。
    陆一斐眉头忽的皱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