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道望着面前的镜子望了多久，直到地板的冰凉从脚心往上窜，传至四肢百骸……
他僵硬的动了下无血色的指尖。
眼瞳的焦距逐渐聚拢，焦点定格在镜子里那张厌弃颓倦的脸上。
红血丝泛滥的挤在眼白表面，眼睑下乌青，薄唇血色几乎失尽。
他焦躁的反复搓洗着双手，直到冰凉的水流从洗手池里溢出。流到地面，蔓延至他赤裸的双脚，他猛然回神，颤着的手顿住……
手背被他搓的通红，隐约可见血痕，细小的血一点点的往外冒。
很不痛快。
他出了酒店的浴室，回到床边，弯腰摸索着那张被他拔掉的旧电话卡。
电话卡已经有了划痕，用了有一定的年头了，他在床头里拿卡针将卡重新插入。
没有消息。
他将手机扔回床上，一直颤着的手逐渐平复。
身体的战栗平复过后没多久。
他又陷入另外一种情绪。
他开始挠身上的皮肤，直到手臂、脖子上白皙的皮肤在不知不觉中被他划出许多斑驳的红痕，有一部分在渗血珠……
他呼吸变急促，眉心褶皱渐深。
-
陆一斐为了找他，甚至跑去了他以前住过的那个潮湿阴冷的小屋子。
他逮着这里的住户一个一个问。
他问了一圈回来，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蠢。
如果是他，他才不会在这破地方住第二遍。
他拿起手机，又拨了个电话过去。
电话是通了，但对方直到铃声结束也没接。
找他的不止陆一斐，方有为和谢默也发了很多次微信过去，但他就是不回复。
“沨哥这是咋了？心情不好？还是出事了？”谢默皱眉。
“什么出事，别乱说，说不定就是家里的亲戚办喜事，有喜酒喝才请假的……”
“可他没接电话也不回消息啊。”
方有为哑住。
这都三天了，他们平时也在群里喊上号打游戏，都没得到回应。
“那会不会是他和陆哥吵架了，心情差，才不想理咱们的……”
“这个倒是有可能……”
谢默稍微认可的点点头。
陆一斐从外面回来。
这时，谢默刚好有电话响了，是他姐打来的。
一把暴躁的年轻女声从话筒里传出来……
“我去他大爷的，富二代了不起？！富二代就能空降了！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咋了？”谢默将手机拿远了点。
“一个拽的跟二八五的男的，抢你姐我的饭碗，刚被通知离职，气死我了……”
“姐，你等会儿……”谢默余光望向斜对面失魂落魄盯着手机的人，安静起身，去了外面的阳台听。
寝室里只剩下两人。
“他没回公寓？”方有为小心翼翼的问。
“他的东西全搬走了。”
方有为心里一咯噔，卧槽，这是要决裂的节奏……
“不是，至于这么严重吗？那个男生和他是什么关系？”
“看起来是不一般，但应该……我觉得沨哥的人品应该没什么问题才对。”
“他玩消失了。”
陆一斐下颚紧绷着，垂眼盯着手机，看不出情绪。
方有为忽然有些懊恼。
如果不通风报信，是不是会比现在好点……
楚长沨望了一瞬疯狂跳动的屏幕，没接。
他弯腰，捡起地上的那把水果刀。
抽了张纸擦拭。
上面染了烟灰，还有罐装啤酒洒出来的几滴溶液，以及半凝固的血。
他把水果刀用干净的纸巾卷着，放在黑色书包最外一层的袋子里，拉上三分之二的拉链。
他全身上下的衣服都换了，换了一身最干净清爽的，他的头发还微湿着。
“续三天。”他声音微淡。
前台接过他递过来的房卡：“好的，稍等。”
暖阳洒在冷白色的皮肤上，身体逐渐回温，他对外界的感知也跟着恢复，他察觉别人打量的眼神，盯着他的手背、脖子……
楚长沨抬手拉高了些衣服。
他穿过喧闹的人群，来到一处安静高档的餐厅，独自包了个包厢……
包厢里只有他一个人。
他满意的看着自己消费出去的数字，放下手机。拿起手中的刀叉慢条斯理又专注的吃……
临走前，他还给了服务员小费。
他打车回学校，去了图书馆。
晚上的图书馆坐满了人，特别是靠窗边的位置以及偏僻一点的位置。
他只能把书包放下，坐在略显眼但没什么人坐的地方，平静的翻着书页……
晚上九点半的时候，陆一斐收到秦右川给他发的消息。
【为什么要上早八：［图片］】
【为什么要上早八：这次你们居然没黏在一起？分了？】
陆一斐没心情理他的嘴贱，他手指飞速的打了字过去。
【l：给我看着，别让他跑了！我现在就过去】
【为什么要上早八：你快点，老子时间宝贵，我还要忙着做小组作业，今晚12点前就要发老师邮箱了】
为了方便，陆一斐开了电动出去，7分钟后抵达图书馆。
楚长沨察觉到视线和声响，抬眼。
他站在那，神色由愤怒转为心疼、不甘，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慌张……
他敲他的桌子，声音有些冷：“出来。”
陆一斐以为他会和自己拉扯一阵，或者是死也不肯出去，但他倒是干脆。
楚长沨把书包扔到肩后，经过书架的时候把书放回去。
偏僻昏暗的拐角处，陆一斐垂眼去看他。
明明才三天，他却觉得他的身形好像消瘦了一圈。
楚长沨的脸色很冷，拒人于千里之外。好像他们从来没认识过，有种甚至是连同学都谈不上的陌生感……
陆一斐喉咙发紧，两人相对无言。
他平复了好久的情绪，才用闲聊似的语气开口：“你这几天去哪了？”
“随便逛了逛。”他的语气轻描淡写。
“嗯，吃饭了没？走，请你吃饭。”
陆一斐习惯性的去牵他的手。
被他躲开了。
空气安静一瞬，陆一斐木讷的开口：
“抱歉，忘了这里是学校。”
楚长沨微微抿唇：
“我以为我表现的够明显了。”
“听说昨天学校新开了家小火锅的店，我们……”
“我想结束这段关系。”
陆一斐的瞳仁微颤，喉咙再次发紧。
喉结艰涩的动了下，没能成功发出任何的声音。
风沙沙的吹过树梢，催促他说点什么。
可他什么都不想说，他只想牵他的手。
他就这么执拗的沉默着。
楚长沨拿起自己的手机点进微信，点进他的头像，当着他的面删了他的微信。
还有他的手机号码也被他拉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