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如热油滴了水,瞬间沸腾起来。
“天,程大人被罢官了?”
“皇上最宠信的人不就是程大人吗,怎么一个莫须有的罪名就革职,越国人潜伏在京城,说实话,和大理寺关系也不大啊!”
“你要知道,五殿下被杀了啊,皇上的亲生血脉死了,君子一怒,自然会有人遭殃!”
“可惜了,大魏朝好不容易出个少年奇才,就这么陨落了。”
“……”
大臣们纷纷摇头惋惜。
只有李随风狠狠松了一口气。
罢官而已,比丧命轻多了,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林家几个朝官面上浮起悲痛的冷笑。
他们林家的皇子死了,被程长宴杀了,皇上居然就只是罢官这么简单。
真是太可笑了……
众人神色各异。
皇帝缓和了一下语气,开口道:“昨夜越国贼人不止闯入了老五府邸,还潜入了皇宫御书房……若非襄阳侯李随风临危救驾,朕怕是也死在了越国贼人手中……传朕旨意,襄阳侯李随风危难时候挺身而出,救驾有功,特赐襄阳侯之女李知月为大魏朝县主,赐黄金百两,锦缎百匹……”
皇帝的视线落在程长宴身上。
这个儿子,恨他。
抵触所有他赠予的一切。
既如此,那便只能,将这些封赏,赐给这个儿子选中的妻子。
希望这些能给他庇护。
嗡——!
李随风的脑袋炸了。
他怎么不记得自己昨夜去过御书房,还救了皇上?
这可是县主啊……
对于非皇室的女子来说,县主可以说是最高的封号了,他们老李家是走了什么狗屎运,居然能捡一个县主封号回来……
“襄阳侯还愣着干什么?”大太监笑着道,“还不快谢恩。”
“臣代替小女叩谢皇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李随风跪在地上,激动的手脚都在发抖。
“天,襄阳侯这半年来立了多少功了?”
“最早抓了一个青楼女子,正好是越国内奸,后来状告郑家和林妃贪污皇陵款项,再上回给北地捐赠十万白银,这一次,居然还将皇上从越国人手中救下来了,他的运气怎么这么好?”
“要是他有点才能,皇上这次肯定给他封个三品正职,谁叫他天天不务正业,这不,只能封他女儿头上去了。”
“咱们大魏朝,从来没有过异姓县主吧?”
“这可是天大的荣宠……”
“哎,你们说程大人这是怎么个回事呢,自己被罢官了,妻子却获封了,这不是更加坐实了入赘的名头?”
“程大人太惨了,从此以后在妻子面前怕是抬不起头来了。”
“……”
林大人直接气笑了。
皇上这不是变着法护着程长宴吗?
自己的亲儿子被杀了,居然还保护杀人凶手!
既然皇上这么糊涂,那么,这个仇,就让他们林家自己来报仇吧!
“林大人,消消气。”他边上的陈国舅轻声开口,“昨夜什么情况,我们心中都清楚,程长宴已经是个庶人了,可皇上偏偏还给他的妻子封了个县主,这不就是想保护他么,林大人就没想过为什么吗?”
林大人的眸子眯起来:“国舅爷到底想说什么?”
陈国舅笑了:“十多年前,后宫那个秦妃,林大人可还记得?”
林大人顿了一下:“什么意思?”
陈国舅眸色阴沉。
当年秦妃入宫之后,皇上多次想废了皇后立秦妃。
若不是陈家乃士族之首,若不是陈家和皇后强势,那秦妃怕是早成了后宫之主。
好在后来秦妃死了……
但昨夜他才知道,原来秦妃并没有死,而是被皇上放出了宫,还养大了一儿一女。
呵呵,皇上为了保护那母子三人,真是煞费苦心!
将他们陈家玩弄于股掌之中!
陈国舅一字一顿:“程长宴,乃秦妃之子,皇上最宠爱的妃子的儿子,你说,在程长宴和五殿下之间,皇上会选择谁?”
林大人眼睛瞪的如铜铃一般大:“国舅爷,你在说什么胡话,那秦妃不是被烧死了吗?”
“假象而已。”陈国舅嗓音很低,“林大人,我劝你一句,莫要再和程长宴对上了,他有皇上暗中护着,你与他为敌,那就是和皇上为敌,你们林家怕是赌不起。”
“是么?”
旁侧,另一个声音响起。
陈国舅回头看去,是四皇子宁烨。
他轻轻笑了。
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
在面对程长宴之时,他们互相对立的三方,也可暂时结为盟友。
程长宴的面色始终平静如水。
散朝后,他取下头顶上的官帽,脱下朝服,叠好放在了吏部大人手中,微微鞠躬,朝宫门外走去。
他一身白色的衣衫,立于这浩大的天地之间,四面是高大的宫墙,红色巍峨的宫墙下,他的身影越走越远。
在这短短两年为官的时光里,他斩奸贼,逐佞臣,扬名于大魏庙堂坊间。
京中繁华,一座高楼,早已成了危楼。
远方长河,贫寒荒凉,但未必不可万丈高楼平地起。
程长宴毅然走出宫门。
朝廷的消息,早已传到了坊间,宫门口大大道上,站满了平头老百姓。
那些百姓们无声开始流泪。
程大人入仕两年,有一年半时间担任大理寺卿,从程大人上任后,他们终于能有地方伸冤了。
“我母亲二十年前暴毙,大理寺说是病故,可我知道,我母亲是被人毒杀了,我无数次去衙门伸冤,可无人理会我的冤屈……直到程大人上任,重新查了我母亲的案子,终于将杀人凶手绳之以法,程大人是我的恩人啊!”
“我儿子前些年被兵马司抓了,我儿子一个打铁的,打了几把菜刀,兵马司非说我儿子私造兵器……冤啊,真的太冤了,我儿关了四年,才终于有机会找到程大人彻查,把我儿子救出来了……”
“程大人是好官啊,为什么要罢免程大人!”
老百姓们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
李随风跟在后面,也不由抹了一把脸,满脸都是泪。
若不是五殿下看上了月娘,若不是月娘被掳走,哪会发生这样的祸事。
说到底,是他们侯府连累了程长宴。
“爹,别哭了。”程长宴缓声开口,“即便没有月娘,我也会遭遇这些。”
他的身份,注定了这一切。
从前,他摒弃出身,入朝为官,只想为民立心,为天地立命。
而后,接受出身,继往圣绝学,开万世太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