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启明年近五十，一路舟车劳顿，水土不服，身体病了，一下子仿佛老了十岁。
    他怒视着马上的壮汉道：“既然你知道我乃京城调派宜州的巡抚，那可知绑走正二品朝廷命官是什么罪名吗？”
    “哈哈哈哈！你们看这小老头，居然跟我们提罪名！”壮汉大笑起来，“咱们这儿天高皇帝远，连雍州被越国抢了，朝廷都不管，你一个老头子失踪，朝廷难道还会派兵来不成？”
    霍启明气的胸口剧烈起伏。
    这一路上的土匪，都是只要财物，很少伤人性命。
    眼前这群人明显不同，刀尖上是沾了血的，不知道杀了多少条人命，若是他落入了土匪手里，只有死路一条。
    霍启明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跑。
    可是他刚转过身，一把长刀就插入了他眼前的地里，挡住了他的去路。
    “还想跑？跑得掉吗？把他给我绑起来！”
    壮汉一声令下，好几个骑马的人翻身下马，登时就要将霍启明五花大绑。
    霍启明的二三十个随从自知不敌，但也不可能眼睁睁看着自家老爷落入土匪手中，一个个不要命的往上冲。
    冲一个，土匪就砍一个。
    热血喷洒在了霍启明的脸上，他声音颤抖：“都、都住手，我、我跟你们走……”
    话音还未落。
    忽然。
    嗖——
    一支利箭破空而来。
    一个土匪喉咙中了一箭，倒在了霍启明的脚边。
    他不可置信抬头看去，看见一个穿着黑色衣衫的男子骑着大马迅速靠近。
    领头的土匪的脸色赫然变了：“你、你就是程长宴？”
    程长宴冷笑：“正是程某。”
    土匪扯着缰绳，狂踢马肚子，掉头就要跑。
    去年程长宴四处剿匪，他们被迫从宜州地界逃到了雍州这边的山头上，这次也是听说京城有个大官要来宜州，这才斗胆出来抢劫，没想到，一出来就遇到了程长宴！
    一群土匪不要命的逃窜。
    程长宴将弓拉开呈满月状，搭上三支箭，松开，三个土匪从马上栽倒下来。
    他冷声道：“给我追，追去土匪窝子，一个都不许放过！”
    他身后的兵，迅速追了出去。
    程长宴这才翻身下马，走向霍启明：“可是霍启明霍大人？”
    霍启明方才已经听土匪说了，他不可置信看着眼前的年轻人：“你就是曾经的大理寺卿，如今的金平县马，宜州的指挥使，程长宴？”
    程长宴在京中名声鹊起的那两年，他在豫州为巡抚，后来他回京，程长宴却离京了，所以，二人从未打过照面。
    “正是程某。”程长宴开口，“霍大人怎会走这条路？”
    霍启明叹气：“山头土匪太多，就想着走这片林子，哪想到，还是遇见了土匪。”
    程长宴本想说，其实那边的山头反而没有土匪，因为他早就把那边的土匪剿了一遍，没有谁还敢在官道附近兴风作浪。
    他开口：“霍大人请上马车，有什么事，我们进了宜州城再说。”
    霍启明是真的累了，爬上马车，靠着车壁，昏昏沉沉的睡过去。
    走到天亮了，辰时三刻，马车才终于到了宜州城门口，元知府早就率领众人迎接了。
    “叩见巡抚大人！”
    霍启明摆摆手：“都起来，不用讲这些虚礼。”
    元知府让人带着霍家随从去洗漱用餐，自己亲自领着霍启明进了知府衙门，下人早就备好了酒菜。
    霍启明洗了个手，洗了把脸，就坐在了饭桌上。
    元知府躬着腰，赔笑道：“巡抚大人，容下官正式介绍一下，这位是金平县马，因情况特殊，被下官破格提拔为宜州指挥使。”
    “本官正是为了此事而来。”霍启明喝了口茶之后，慢慢恢复了二品大员的威严气场，“程指挥率领一万将士出征昌国，虽然拿下昌国五座城池，但……此事属于先斩后奏，未经朝廷许可就出征别国，犯了大魏律令，朝廷派本官前来，就是为了彻查此事！”
    “巡抚大人有所不知啊！”元知府一脸苦相，“因为雍州连着打仗，宜州这边的驻军全被调走了，昌国打听到宜州空虚之后，便安排昌国八皇子率领五千之众潜进了宜州，别国这么多人潜进大魏疆土，竟无一人发现，若不是金平县主活捉八皇子，整个宜州就成了昌国的盘中餐！若不是程指挥主动出击，昌国举国出征，宜州也保不住！”
    “此事并非先斩后奏，而是，若先写折子寄去京城，等朝廷下令，一切就都晚了啊！”
    霍启明沉默。
    事情是这么个事情，但按照程序来看，事情就不该怎么办。
    可不这么办，宜州注定失守。
    “霍大人一路往南，可有看到沿路百姓生活的状况？”程长宴缓声道，“京城附近歌舞平升，一派太平，老百姓不知战争为何物？在京城百里之外的地界，早就乱了，仅一个雍州失守，就造成了百万之众的流民，这些流民从东南北三个方向四处逃亡，给附近几十个城池带来了不小的影响，若宜州再失守，流民成倍增加，整个大魏朝，怕是就要乱了。程某这时候站出来，实属迫不得已！”
    他从腰间扯下令牌递了过去，“此乃宜州指挥使腰牌，是功是过，任霍大人发落！”
    霍启明没有接，而是转移了话题：“依你之见，还要再派兵攻打昌国吗？”
    程长宴摇头：“昌国弹丸之地，多是山林，土地产粮极少，也种不出什么有价值的东西，把昌国划入版图，引得昌国人进入大魏，反倒是弊大于利。拿下昌国五座城池，并不是因为大魏需要这五个城池，而是为了威慑，让昌国老实待着，别垂涎不该垂涎的东西！”
    霍启明点头：“坐吧，一起用餐，再慢慢说话。”
    元知府狠狠松了口气，愿意坐下一起吃，就说明，这件事算不得什么了。
    程长宴从善如流，倒了一杯酒递过去：“程某敬霍大人。”
    他从前并不了解这位霍大人，但从方才短短的交流之中，他能感觉到，霍大人是个为国为民的好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