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提四个孩子在和恪的暖阁里各种别扭,再说王熙凤等四个大人。
王熙凤自是不会冷落薛王氏,先伸手把她拉到身边,在她肩头很是撒娇了一阵,然后才高高兴兴地把和恪记在自己名下、且封了良娣、暂时代管后殿的事情都说了。
最后又开开心心地笑道:“今儿我能接姑姑们进来相聚,是太子殿下亲口发的话。太子妃那边也特意过来人叮嘱了,让我一定留你们用午膳。”
薛王氏有些心疼她,便捏了捏她的袖子,小声埋怨道:“三年管家狗也嫌。你这才忙了几天,就比我上回来见你时瘦了。
“明儿太子妃娘娘好转,还是赶紧把后殿的事务交还回去。咱们不在其位,不谋其政。”
王熙凤小鸡啄米一般点头,又娇声道:“我又不傻。偏小姑姑总拿我当孩子看待。”
“你便一百岁,当了娘娘,在我眼里,也是我最稀罕的亲侄女!”薛王氏怜惜地又捏捏她的脸,“真瘦了!可得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听见没有?”
王熙凤嘻嘻地笑,看向贾敏:“贾夫人休要笑话我。今儿一早你回娘家,想来跟你们贾家老太太,也是这般亲近的,对不对?”
贾敏笑得勉强。
王熙凤立即挑眉,看了僵硬的贾王氏一眼,才噗嗤一声笑道:“哎哟!瞧我这记性!
“天不过巳初,贾夫人便已经给太子妃磕了头、来了我这里拜年;若这么算的话,即便是一大早去了贾府,那恐怕也只是坐了一坐便出来了,必定是没有时间跟亲娘亲近的。
“哎哟!若这么说的话,贾夫人,你来东宫见我,不会是你们贾家的老太太给你出的主意吧?
“是因为你的亲侄女、王太太的亲闺女,贾元春前儿夜里在大明宫惹的祸吗?”
薛王氏听见这句话,顿时色变,直直地看向贾王氏:“姐姐刚才,怎么没跟我说起此事?”
“因为若是依着规矩,她不该知道此事。”王熙凤安抚了薛王氏一句,顺手把她送到自己对面的位置上坐下,又看贾敏,“论理儿,荣国府的人也不应该知道此事。”
贾敏轻轻咬着嘴唇低下了头。
的确,此事是林如海昨天告诉她,她今天一早才借口归省,急匆匆去了娘家,告诉了贾母。
谁知贾母立即便打发了她带着女儿去跟邢夫人寒暄,过了才不过一刻,又打发人把她叫过来,逼着她立即以东宫僚属家眷的身份,进东宫,求王熙凤。
“贾夫人,你将宫中之事泄露给娘家知道,此举,可与你丈夫商议过?”王熙凤接着笑问。
贾敏的脸色渐渐苍白。
今天初二,宫中赐宴外国使臣,太子前去主持大宴,林如海自然随行。
自己回娘家一事,便根本没有告诉林如海……
“贾夫人,你刚才去承恩殿磕头时,是不是只说了自己是林如海之妻,却没告诉太子妃,你还是贾元春的嫡亲姑母啊?”
王熙凤的笑容更盛。
贾敏身子一晃,实在不敢再坐着,站起来,欠身低头:“妾,行事鲁莽了……”
“不不不,你这不叫鲁莽。”王熙凤笑眯眯,“你这是生怕坑不死你丈夫。”
贾敏噗通一声,跪了下去:“妾罪该万死!”
“私泄禁中事,是个什么罪名,会怎么判罚,想必贾夫人也是知道的。毕竟前唐为了这个事儿,死了不少人。贾夫人通读史书,应该一清二楚。”
王熙凤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甲,那上头为了过年和晋封双喜临门,被安儿和巧莲硬压着涂了红,艳艳的十分娇媚:
“贾元春在宫宴上,得皇后口谕,抱了我们东宫小郡王,从高台下来交给太子和太子妃。
“就那么九级台阶,一个五岁的清瘦娃儿,她到了最后一级,崴了脚。
“若当时是太子去接呢,大约,她和我们小郡王就都靠进了太子怀里。
“可偏偏因为是她来送孩子,太子为了避嫌,请太子妃去接。
“她抱着我们小郡王,硬生生砸在了太子妃身上,把太子妃砸得断了两根肋骨、吐了血。”
在场的三人顿时脸色苍白!
没人再能坐得住,三个人都跪了下去:“妾家万死!”
“好在太医说了,太子妃养几个月就能好起来。”王熙凤笑了笑,没让她们站起来,而是接着往下说:
“在场的所有宗室都看到了那一幕。
“也许你们会辩解,她只是疏忽。
“但是不是疏忽,又有什么关系?她的那番作为,在场的人,心里会怎样以为,你们觉得,你们再辩解,有用吗?”
贾王氏失声哭了出来:“良娣明鉴,元春绝不是那等轻薄孩子……”
“小郡王!”王熙凤张口打断她,“恨你女儿入骨,当着帝后和太子的面,让我出手,打烂了你女儿的脸。”
贾王氏噎住,眼中从不可思议,变成了愤怒!
“小郡王原话是:要你女儿的脸打出血,来还他娘吐的那口血。”王熙凤微微弯腰,盯着贾王氏的眼睛,轻轻地笑起来:
“大姑姑,小郡王仁慈,并没有要求杀了你女儿给太子妃报仇。怎么,你还不知足么?”
贾王氏再度跪好,伏下身去,额头贴在地面的青砖上,冰一样的冷:“妾不敢。”
“不敢就对了。”王熙凤抬手,“三位请起。”
三个人依言,低头站起。
“我知道你们是来求情的。没有必要。”王熙凤当着孟姑姑的面儿给了承诺,“贾王史薛,世交百年,彼此联络有亲。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我本无意管理宫务,甚至不想晋升。
“太子即便再给我面子,这面子也不是给我、甚至不是给咱们这四家子的。
“我这个良娣究竟是怎么回事,大家心照不宣罢了。
“贾元春的事,我会帮忙,会保住你们几家子的安稳日子。这个,请你们放心。”
贾敏松了一口气,立即又跪了下去:“为难良娣了,都是我们贾家教女无方。”
贾王氏咬着牙,硬着头皮跟着再度跪下:“都是妾教女无方。”
“但是。”王熙凤根本就不接她们的话,只管自顾自地微笑,“若是你们还想要别的,那就趁早歇了心思。
“皇上对太子的慈父心怀也许还带着严苛,但对小郡王,却是予取予求,说一不二。
“你们家元春已经被小郡王记恨上,她再无半点可能,做小郡王的庶母。
“这一个,也请你们放心。”